“若弱,你别瞎说一气,你怎么会去翻墙呢?”二姨娘颤着声音在说话。
阮老爷被提醒了,“哼,一派胡言,你那病怏怏的身子,能翻出墙去?我的阮字倒……”
“爹,三妹妹确实是翻墙出去的,我亲眼所见。”忖出来阮老爷下面想说什么,阮若龙赶紧截过话头,不想让老爹的阮字倒过来写。
满屋的人重又倒抽一口冷气,一时面面相觑。半响还是阮老爷重又开口:“你怎么翻得过墙去呀?”惊疑多过质问。
“翻墙还不简单。”阮若弱一付“这有何难”的口气,“后门处有的是杂七杂八的物件,把它们堆拢一堆,踩着往墙头上一爬就上去了,上了墙头再往下一跳就OK了——不,是就行了。”一留神,阮若弱连英文单词都说出来了,赶紧改口。
话说的好不轻巧,听在众人的耳中,却像石头般砸在耳中,砸得人人愣神。这个弱不禁风的三小姐,什么时候这么能耐起来了。阮若凤尤其吃惊,“三妹妹,杏儿一说你不见了,我们一干人还当你又寻短见去了呢。没想到你居然是翻墙出了府。”
“什么叫又寻短见?”阮若龙闻言愕然,“难不成三妹妹几时寻过短见不成?”
二姨娘越发眼泪汪汪起来,“大少爷,你有所不知,若弱昨儿就已经悬梁自尽过一次了。所以今晚突然发现她不见,我还以为……”底下的话说不出来,只是呜呜地哭。
“三妹妹你为什么要寻短见?”阮若龙惊问,显然这位大少爷不理家事久矣。
阮若弱双手一摊,“我也是没法子。不愿意盲婚哑嫁,就只好又是寻短见,又是翻墙逃婚的自救了。”
她话音方落,上首的阮夫人沉着脸接话了:“三丫头,姚府来提亲,我寻思着也是一门好亲事。姚二公子生得相貌端正,且又家资富饶。无论样貌家世都相称合,所以跟老爷说不如将你许给他,也是一番心思替你着想。免得人说我这个做大娘的亏待了你。谁知你竟如此不领情,三番两次的生出事端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这么放肆。”
阮若弱皮笑肉不笑,“大娘这么厚爱,若弱岂有不知的道理。只是若弱比二姐姐年纪更小,若要出阁,也该二姐姐在前头吧。既然这个姚府二少的样貌家世这么好,大娘理应先为二姐姐打算才是呀。”
一番话软中带硬绵里藏针,刺得阮若凤头一个坐不住,拍案而起,“你……”阮夫人的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但被她一席话圈住,母女俩一时都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辞来。
“谁说姚家二少的人品好?哪个媒人这样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一旁的阮若龙急了,“这个家伙不单脾气坏,而且好色、好赌还酗酒。我两个妹妹一个都不准许给他,否则岂不是送上门去任他作践。”
“此话当真?”阮老爷愕然问道。
“我说的还能有假。爹,您信那个媒人还是信您儿子我?”
“既是这么着,那这门亲事订不得了。”阮老爷看向阮夫人,“我阮某人的女儿可不能嫁给这样的人被作践。明儿就回媒人的话,亲事就此作罢,再勿提起。”
阮夫人的脸色阴的能拧出水来,却也不得不低声作答:“就依老爷之见。”
想不到事情有了如此柳暗花明的转机,阮若弱心中大喜,暗自庆幸这一道坎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谁知她高兴的太早了些,阮老爷对她另有处罚。
“若弱,你实在太没规矩了,女儿家的半夜翻墙。你现在立刻给我回房去,把《女诫》抄上三百遍,不抄完不许出房半步。
啊!阮若弱怔住了。抄什么来着,《女诫》?在脑子里把这个词悟过来,几乎要晕倒。不是吧,让她抄这古老玩意。
她正待要开口抗议,一旁的二姨娘已经如蒙大赦般开了口:“谢老爷恩典,我这就带她回房去。”不由分说地搀着阮若弱回了她的屋子。
阮若弱一进房,候在房里的杏儿好比拣到宝似的破涕为笑,“三小姐,你没事就好了。方才真是担心死我了。”
顾不得答她的话,阮若弱一瘸一拐的扑到书架前,在架子上胡乱地翻:“杏儿,《女诫》这本书在哪呀?”
“小姐,那本是你常看的书,你都放在案上的。”杏儿提醒她,阮若弱复从书案上翻到此书,匆匆翻阅一下,遍纸都是晦涩难懂的文字,看得她头晕脑胀。虽说篇幅算不上太长,但也不是好抄的东西。天,要抄上三百遍,这要抄到什么时候去呀!
“若弱,先把书放下,赶紧上床躺着去。你才费力翻了墙,这会儿身子一定乏透了。不忙着抄这些,往后有的是时间。”二姨娘心疼的来劝。
也是,这会子她可没兴致挑灯夜抄这个什么《女诫》,把手中的书信手一抛,阮若弱由杏儿张罗着上床歇息去也。
第七章
好梦正酣时,忽觉有人在推搡着自己的身子,耳畔有声音在急切地唤:“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
阮若弱迷迷糊糊的半睁星眸,看了眼前的人半响,才反应过来:“杏儿呀!干吗叫醒我?让我再睡一会,《女诫》迟点再抄也没关系吧。”
“小姐,不是叫你起来抄书的。是静安王府来了人,老爷让你准备会客。”
静安王府?听着挺耳熟的,但阮若弱一时想不起是什么来着,“什么静安王府?”
杏儿顿足道:“唉呀呀,我的三小姐,静安王府的静安王爷,那可是皇亲国戚呀!他们府里派了人来,点着名要见小姐你呀!”
阮若弱这才醒过神来,“哦,原来是那个小王爷派人来了。来的什么人呀?人又在哪呢?”
“来了一位太医,说是替小姐你看脚伤来着。还来了一位姓徐的管家奶奶,带了两个婢女,捧了两份礼盒。这会儿都在屋头外头呢。”杏儿压低声音道。
啊!让这么多人在屋外等着她,阮若弱挺过意不去的,“那赶紧让他们进来吧。”一边说一边撩开床边的月白轻罗帐幔,准备起身下床。却被杏儿一把按回去了,“小姐,你不忙着下床,太医要进来看伤,这幔子还得放下来。”
规矩还真多,阮若弱只得被她隔在月白帐幔里,影影绰绰的看着一干人从门外走进来。细细一辨,进来的何止是静安王府的一干人,昨夜“家庭会议”的阮府诸人,一个都没拉下。想来有些人是亦步亦趋的巴结着,有些人是好奇地跟着来看热闹了。
隔着一道帐慢,阮若弱只伸出一只纤纤玉足,让那白眉白须的老太医查看了一番。老太医很快下了定论,不过是轻微扭伤,并无大碍,只须将那活血化淤的药油多搽一搽患处,再静养几天便好。
老太医退出房后,杏儿打起帐幔来。那管家奶奶徐氏步上前来:“阮三小姐,昨夜我们小王爷的马车一时不慎,惊吓到了三小姐。今日特命奴婢前来,送上一点薄礼为三小姐压惊。”言毕微抬左手示意,那捧着礼盒的两个婢女立即将盒盖打开。
盒子里装的东西,虽然阮若弱一时看不明白都是些什么物件,但瞧着盒子一打开,隐隐有宝光流动,湛湛生辉,便也心知薄礼不薄。而一旁的阮氏诸人,已经禁不住低低惊呼出声了。
阮老爷惶恐之至,“小王爷真是太过破费了,小女不过一点轻伤,哪里当得起这般厚礼相赠。还请徐妈妈收回。”
那徐妈妈一脸淡然的笑,“小王爷的一点心意,阮老爷不必推却了。”示意两个婢女将礼盒放在一旁的梨花大案上,“既然三小姐无甚大碍,那我也不多逗留了,还要赶着回去复命呢。”
阮老爷和夫人虚留了一留,然后亲自送客。有道是宰相门房七品官,如今王府来的一位管家更加不能怠慢。他们竟是客客气气地把这位管家奶奶送出大门才返回。
阮若弱的屋子里,一干人围着两个礼盒在评论着。
“天,满满的一斛珍珠。”杏儿只撩眼一看,就忍不住失声喊道。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丫头,但那珍珠颗颗都是浑圆莹白的上品,由不得她不惊叹出声。
“瞧这对翡翠镯子,水色多沉呀!一汪碧水似的。这样成色上乘的翡翠可着实不多见。”阮若凤拿着这对镯子爱不释手。
三姨娘何氏则拿起一个手掌大小“无量寿佛”玉雕,“这可是和田羊脂美玉雕就而成,也只有王府才会拿这样的稀罕物随手送人。三小姐你真是有福呀!”语中不无艳羡之意。
“你们看看这个兽首玛瑙杯,晶莹瑰丽雕工精细,别致之极!”满盒琳琅珠玉中,阮若龙一眼就看中这个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