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恢复的状况远远超出了预期,目前没有丝毫恶化感染的现象发生。孩子的身体可以说是处于一个十分理想的状态。”陈医生从路尔的病房里出来,对路尔的双亲陈述着路尔的康复情况。
“这样就好,太感谢陈医生了。”
陈医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只是比起身体所受的创伤,孩子在精神上所承受的打击更令人放心不下。”
“至今都已经一个星期了,孩子跟我们两夫妇说的话也只有那么短短几句。每天都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直直的盯着窗子望着,平时我们夫妇俩就是没有和孩子有足够的交流,让孩子自由的长大,出现了现在这种状况,我们便也是束手无策了。陈医生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对于这个,其实也不用太着急,毕竟在这个年纪就经历了那样沉痛的事情。心理层面难免多少会留下点阴影,这个情况是急不来,也不能急,先静观其变吧,这段时期稍稍给孩子多一点关心,也不必有太过分的表现,为孩子营造一个周围的环境其实没有太大变化的氛围,对孩子的痊愈会有利一点。”
床头置放着一个简朴的花瓶,插着几支粉百合,盛开着的几朵百合花,将淡淡的芬芳送至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还有几朵正处于花蕾的状态,精神饱满的仰着头。
路尔的病房就跟别的病房没有任何区别,纯净的一色全白格调。
路尔枕着双臂,仰卧在病床上。摆出这样的姿势,表明路尔自己很明白自身的状况,颓废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既然当时活了下来,现在再抱着任何负面的情绪都是意义全无的,对解决当前状况没有一丝帮助。只不过心里现在怀着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意识一时半会尚不能扭转过来。所以只是一个人在思考着,没有对任何人诉说。
无论对医生还是父母亲都只是微笑着说自己很好,却没有向他们透露分毫自己的心中所想。这样一来,他们的担心并没有不妥,如果路尔只是一直的消沉,默不作声,或者还让人比较容易接受。而路尔现在的表现却十分的反常,而让人不得不去担心他现在的精神状况。
路尔并非不愿将自己的心情对着某个他人全盘诉说,只是他认为,就算把自己心里所困扰着的事情细细向人道出,恐怕也没人会得知自己在说什么,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理解。更糟的是,大概会让人觉得自己的精神和大脑出了确切的大问题。
而莫说外人,连路尔自己也有点怀疑自己在当时的所有认知,会不会只是一个幻觉,自己的确是脑子出了点问题。
但是现在自己能这样平静的进行翻来覆去的全方位思考,就明表示着自己的精神状况还好。但是这样却更加容易令到思维变得混乱不清。就在自己的眼前,自己是亲眼的目睹了有两件相互矛盾的事情发生。但是如果不对其中一件作出全盘否定,另一件的存在就变得不合情理,而且还会造成自身认知上的混乱。
偶尔的让人担心那么一下倒也是挺有幸福感的,反正这样的机会也不多,保持现在的状况直到自己把事情想个明了,一切事情或者就会迎刃而解,然后情况便豁然开朗起来。所以路尔也没有急着去把事情给说个清楚。
当然,没有能力将整件事情说清楚也是部分原因。至于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事情想个通透,路尔心里是完完全全的没有个底。
外界的人悉知的情况是当时路尔他们班级出游的旅游巴士在山道上遭遇了山体滑坡,整辆车子翻下了山崖,车上所有的其他同学、老师、司机全数亡逝,只有路尔自己一人奇迹般的生还。事故就如上所述,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然后社会各界人士纷纷的传达来问候,对死者表示哀悼,为路尔的康复进行祈福。
或者他们的祈福确实的产生了效果,路尔的身体在短短的一个星期里以异于常人的速度飞速恢复着。只是会有多少人真心地为自己祝福,路尔想,大概不会如新闻上所说的那么多。毕竟自己与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没有丝毫的关系。
若是事实真如新闻所言,路尔该也不至于有现在那么多的烦恼,只是自己亲眼目睹的情况,是那样的有别于他人所述。
当时自己所目睹到的情况,路尔至今也难以置信,有时路尔甚至会想,他人所说的才是真实的情况,自己所见的都只是幻觉,身临其境的真切的幻觉。
但当时那份切身的感觉让自己没有丝毫置疑的余地,令自己困惑的还有当自己置身于手术室时,那番玄乎其玄的对话。
太多太多的疑惑堆在心头,路尔想去理顺这些事情,却又发现根本无从下手。以自己所认识到的这个世界的理论去解释,根本无能为力。
病房在十五楼,躺在床上向窗外望去,能看到的是一片不太晴朗的天空。
若然能想通,那固然不错,如果情况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那就把它抛诸脑后就好了。旁边飘来的百合香味,虽然对解决烦恼没有实际的帮助,却可以让路尔保持着挺不错的心情。百合花所产生的作用,概要比一众社会各界人士的祈福来的更加实际。
“路哥,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华一渡来到病房外,站在路尔的父亲面前,“医生说他已经转出了深切治疗部,应该没什么大恙了?”
“啊,华师傅真有心,大老远的跑来这里问候孩子。托福,孩子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出院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能让我进去看一下孩子?”
“虽然孩子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却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恐怕华师傅你进去,路尔他也不会跟你说什么。孩子这几天都只是说了简单的几句话,真让人担心。”路尔的母亲用有点疲倦的口气说。
“不是,让多点人去看一下路尔或者会有好处,而且路尔他跟华师傅也挺熟的,说不定有出乎意料的效果。”路尔的父亲说。
“那我就进去问候一下路尔啦。”华一渡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顶了一下稍稍滑落的茶色太阳镜。
“那就拜托华师傅了,孩子愿意的话,跟他多聊点。”
“我喜欢这孩子。”华一渡说完,敲了几下病房的门,然后打开门走了进去。
“华师傅还真是热心,希望孩子能听听他的。”
路尔见有人打开了门,便坐了起来,望向走进来的人。
“情况怎么样啊,小兄弟。”华一渡对年龄不到自己一半的路尔侃着。
“是华大叔啊,一如你所见。”路尔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情况还好,上厕所能自己一个人进行,装动不了要护士姐姐帮忙也是可以的,但是会有愧疚感。”
华一渡以平稳的步伐走到了窗子前,双手一撑就坐到了窗框上。路尔看到华一渡的举动,感觉有点不大放心,要是出现什么意外,例如重心一失就从窗子上直堕楼外去,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但对方毕竟是个成熟到快要烂掉的大叔,大概也不需要去担心。
华一渡顺手就掏出了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把烟都往窗外吐出去。窗外徐徐的有一阵风吹过,香烟燃起的烟雾都顺风飘扬到外面的天空。
“介意?”
“叔你随意就好。”这不是废话么,你都点燃了,难道我还能叫警察来抓你?路尔暗暗觉得有点不爽。只是烟味好像没有如想象般的传过来,即便传了过来也没有太多需要去抗议的执着,便也不好有多少意见提出。
“有什么能跟大叔说说?”
路尔被这个问题怔住了,不过想也正常,毕竟现在大家都认为自己是处于不稳定的状况,连自己都有点相信。
“没有什么大问题,再过一段时间我想就会好起来的,一切如常。大叔不用担心,大家都不用担心。”
“一切如常啊,你觉得自己经历过那种状况还能冷静的对待的话,大叔我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的确,路尔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自己能接受那个事实,未来自己必定会成为一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但这情况却不是新闻报道那样的容易让人去相信。
“世事无常嘛,不幸的事情,没有人希望它发生,只是我们怎么不情愿也没办法去改变。”路尔这番话并不是第一次跟别人说了,只是没有多少人去相信,并且路尔虽然勉强自己去接受现下状况,亦难掩饰那份不时的刺心酸痛。
“天灾人祸这事,每天都会发生,如果一直的纠结下去,不会有尽头一说。毕竟我们如果能为这些情况付诸上力气,那就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路尔继续说着,“大叔,我真的是以平常心去面对这事情,你们都不要担心得太多。”
路尔忽然感觉,自己说的这些话,自己也是半信半疑。
“真的是平常心吗?大叔我不认为看到那样异常的状况,会有人能以平常心去面对。”华一渡说话时,只是看着窗外,一阵一阵的吞吐着云雾。
“只是山体滑坡而已,连电视都不会为事故是怎样发生而去做深究。”
“大叔我说的异常状况,不是指大家都知道的那种。”华一渡回过头看着路尔,那种锋利的眼光,让路尔产生被子弹穿透过身体的感觉。
路尔觉得窗前的那个大叔好像在暗示着自己心底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件,莫不他与那件事有什么关联?他会不会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即便自己说出来也无妨?
路尔觉得自己必须得谨慎点,自己所见的,可不是那种可以随便说出来,然后众人付之一笑,便若逝如东流般的简单事情。若是自己确确切切的把亲眼所见的东西一五一十的说出来,非但别人不会发笑,反而会令自己被贴上精神有问题的标签。路尔相信自己的精神状况很正常,但却又相信着那种荒诞的事情。小孩子可以相信有圣诞老人的存在,但自己看见的,可不是一袭红衣的和蔼老头那样的善类。
若是华一渡确实是知道多少的真相,他总会说出来的,相对他来说,自己才是懵懂的一方。路尔决定继续装傻下去。
“大叔,你在说什么呢?不是新闻所说的情况,还能有什么样的事情会发生啊?”
“这不能怪你,毕竟事情过于离奇,而且还让你受到那么大的伤害,你不愿去相信也是挺正常的事。
“这对你而言,是个全然陌生的新世界。”
华一渡深吸一口咬在唇上的香烟,香烟以明显的速度燃到了尽头。
华一渡对着房间的一角,呼出大量的烟雾。
那股烟雾忽如有思想般,聚集到墙边成了一团不散的烟云。
“具体的情况,就由这两位先生来跟你道个明白吧。”华一渡轻描淡写的说着。
而此时烟云的中间,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两个人影。
模糊的人影将手轻轻一挥,烟云顿时散开,取而出现在房子里的,是一高一胖的两个男人。
路尔坐在床上,看着小小的屋子里发生的神奇状况,看着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两个男人,没有发出任何的言语。
病房里鸦雀无声,充满诡异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