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太迟了。”铁面军官说，“而且，你能保证自己从来没有那么想过，连一个闪念都没有吗？如果是那样，你为什么还要到月前街来？你真的是一个如你所想的人吗？”
小四愤怒地打断他：“为了一个闪念，我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你也知道，这会是一个沉重的代价！”
铁面军官沉默良久说，“刘先生所讲的确没错，只是因果缘起不仅仅限于今生，也不仅限于本人。这你应该明白。”
小四惊愕地倒退了一步，几乎没有站稳。
“你们在说什么？他们想要怎样？”小三不解地看着这一切，抓住小三的肩膀，失声叫喊。
“三，我们真的不应该来这里，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小四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眼镜男给的那张手绘地图，把它打开，并扔向夜空。地图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零在空中，在越过光影分割线的时候化作一道光，然后消失了。接着空中开始漂浮起一片片淡淡的云。
小三瞪大着眼睛、张着嘴巴，看着消失的地图，发了好一阵子呆之后，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这张地图根本不是眼镜男画的，是不是？从这地图的绘制风格来看，这根本就是一张军用地图，而且是几十年前的军用地图。他是从哪里搞来的？”
眼镜男幽幽地说：“李先生，你终于醒悟了。呵呵，其实也不算晚，比很多人都醒悟得快。只不过再快醒悟也没什么用。”
小四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一直靠着马背保持沉默的小伙计抬起了头，专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小四看了一眼小伙计，对眼镜男说：“那张图是某个几十年前的士兵画的，你只是复制了一下。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士兵现在就站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眼镜男笑道：“刘先生，您的确没猜错。那张地图出自文涛之手，也就是文小涛，那个小士兵、小伙计。除此之外，他还是个艺术家，和刘先生一样。果然还是将军有眼力，从头到尾都没有挑错人，你很适合他。”
小伙计紧皱着双眉，默默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没有说话。
小三怒道：“可你还劝我们不要来！”
眼镜男叹了口气说：“是的，那是为了你们好。所有人都劝你们不要来月前街，都是为你们好，但是最终你们还是来了。你们都一样，没有区别！从那个小铁匠到方涛，再到你们，都是一样的！”
“你，你不是方涛？你果然不是方涛……我早就应该想到。”小四说，身体跟着声音一起颤抖。
“什么？四，你什么意思？”听闻此言，小三惊恐万状地看着小四，接着又看着眼镜男，接着又看着铁面军官。
“我当然不是方涛，他有何德何能，能够能够变成我？当然了，如果你指的是灵魂。哈哈，哈哈哈……”眼镜男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他竟然都停不下来，像极了空旷山林中的乌鸦，一遍一遍地盘旋枯叫着。
原先静止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士兵和平民的队伍都已经不见了整齐的队形。人群围成圈，向小三和小四逼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要把两人吞没。小三猛地从腰间抽出防身用的匕首，疯狂地向人群刺去。每一刀都刺到了他们的身体里，每一刀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划落到了空气里。匕首刺中的只是那些人的影子，那些人也只是一群影子。
连刺了几刀后，小三终于恢复了平静，瘫倒在了地上。
“好了好了，你该明白，这都是没用的，不要再作徒劳的挣扎了。到了这一步，没有人能够例外。其实从你们在心里决定到月前街的那一刻开始，你们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眼镜男拍拍身上的灰，安安静静地说。
“什么见鬼的命运？我才不相信！”小三喊着，挣扎着站起来，拉起小四，“四，我们快走！四，你怎么了？”
小四站在原地不动：“他说的没错，这样是没用的，都是白费力气。”
“你真的相信这些鬼话？你醒醒吧！”小三喊道，“我们只不过被迷幻了意识，失去了意志力。一定是在那个旅馆里吃的东西有问题……我们一定是被下药了，我们看到的都是幻象，都不是真的！”
“对，我们看到的是幻象。但如果你的感官感到真实，那么这幻想也就是真实的。如果你无法用意志力控制它，那么必然就会被它控制。而且，人生本来不就是一场虚幻么？”小四说。
“对啊，人生不就是一场梦嘛！只是，有的梦是永远不会醒的。”眼镜男不知何时飘到了小四面前，谦和地对小四说，“刘先生，时间差不多了，请吧！”
“请你个奶奶的熊！你这个斯文败类，整天为了一己私利算计无辜的平头百姓！还享有着良田美宅、锦衣玉食，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你一定会天理不容的！”精疲力竭的小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口才，对着眼镜男一阵破口大骂，纠起他的领口，直往火车上撞。
小四并没有看眼镜男一眼，他对在一边的铁面军官说：“我需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
“将军，答应他吧……求你了……”沉默很久的小伙计终于开口说。
“好吧，文涛。你从来没求过我什么事情，第一次开口竟然还是为了别人。你真的不应该属于这里。”铁面军官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刘先生，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就一定会尽力。”
听闻此言，小伙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安慰。而小三眼里有闪过一丝担忧。
小四拍拍小三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担心，接着对铁面军官说道：“我知道这是一个结界。结界能控制人的感官，包括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方位感、空间感等等所有一切感觉。所以我们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是事物的本来面目。我知道你们要什么，这是我唯一珍贵的东西，所以我不能轻易地交给你们。我也知道如果我能捱到太阳升起，你们就不得不离开，那我们也就没事了。可是我也知道自己一定捱不到那个时候，而且即便是那样的话，你们也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了。所以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我给了你们所想要的，你要做的是答应我一个要求，就是保证小三的平安。”
小三诧异地看着小四，显然不明白小四在说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