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李母已经做好饭菜等着他们了。李楚天依旧是那个样子,端着紫砂茶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见他们回来也不说话,只是起身走到餐桌前坐定。李夏沉默的拉着余达利坐下,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尴尬的让余达利坐立不安。他抬眼看李楚天,俨然一副李家大老爷的样子,正襟危坐的。李夏则偏着头不去看李楚天,自顾自的低头盘弄着自己的碗筷。一时间余达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李母上桌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阿利啊,你是哪的人啊?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的?”李母为他添了一筷子菜,问道。
“妈!”李夏叫到,“您查户口呢!”
李母不以为然道:“问问而已,我们对阿利都不了解,这不趁机会多了解了解吗。”
余达利笑着回答道:“阿姨,我是浙江温州人。我妈妈是北京人,她得了胃癌,很早就不在了。我爸是做生意的,家里还有个姐姐,前几年嫁到欧洲去了。”又补充道:“我大学是在北京读的,和小夏是一个学校,我比她高一届。”
李母听了惋惜的说道:“哦,那你爸爸一定很辛苦。我和小夏爸爸带着她一个都累的够呛。”她停顿下说道:“你们从大学时就认识了啊!怎么从来没听小夏提起过。”说着转头看向李夏。
李夏低头吃着饭,心里有些涩涩的,她对余达利的家事只是知道罢了,想问他,碍着父母,只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你又没问我。”李楚天在一旁冷不丁的插话道:“嘴里含着东西还说话,没礼貌!”李夏一口饭艰难的吞下去,本想继续边吃边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提不起兴趣和李楚天斗气了,她抬头夹菜,却瞟见李楚天鬓边的白发,突然有种酸意涌上心头。
也许是年纪慢慢长大了,发现对好多东西都提不起劲的,以前会引以为乐的事情,随着年纪的增长慢慢地也觉得没趣。在以前,李夏会觉得,和李楚天斗气是件非常有趣的事,在某段荒唐的年纪以此为傲。现在,看着老去的父亲,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真的是太荒唐了。
难得李夏没反驳,反而乖乖的闭上了嘴吃饭。李楚天到不习惯了,他趁夹菜的空档抬眼看了李夏一眼,发现她居然没有半点不耐烦吗,这样的反应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夹菜的手抖了一下,一筷子菜竟掉在了桌上。李母急道:“哎呀,怎么这么笨呢你!”李楚天埋头吃饭。过了几分钟他开口和余达利说了见面一来的第一句话。
“你什么专业的?现在在哪里工作?”
这个问题让李夏和余达利愣了,李夏神色微变,担心的看向余达利,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只见余达利从容的回答道:“我大学没读完就去当兵了,退伍后和战友去了香港。现在我在香港做些小生意,赚点小钱糊口。”
李楚天对这个回答的前一半很满意,但对后一半似乎不是很满意,他微微皱起眉头。“做的什么生意?”
“爸!”李夏赶在余达利回答之前开口,这句“爸”叫的三个人一愣,李楚天端杯子的手微微抖了抖,险些洒出来。“食不言,寝不语。”这句话还是李楚天小时候训李夏的,现在却被用来掩盖。
“是是是,食不言,寝不语。”李母笑眯眯的打着圆场。
余达利为李夏添菜时,李夏可以听到他的笑声。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的吃着饭。吃的急了有些呛着。余达利忙递水,为她轻拍背,顺气。带着宠溺的轻责道:“又没人跟你抢,虽然阿姨做饭好吃也不用这么急啊!”
一句话说的李夏和李母都高兴了,不怎么待见他的李楚天也缓了缓难看的脸色。
吃过饭后,余达利帮忙收拾桌子、洗碗。一切弄好后,大家坐在客厅看着电视。李母对这个内定女婿十分满意,怎么看怎么顺眼,生怕会被人抢走似的,张口就问:“阿利,你和小夏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李夏脸噌的红了,她想阻止母亲这么问,却又想知道余达利的回答。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却从没谈过这个话题。有时李夏也想过,话到嘴边却咽下去,她明白余达利现在的处境不适合结婚,所以她选择避而不谈,不想让他平添烦恼。这次回来,其实她又有这个想法了。李夏侧头不看余达利和母亲,专心看着电视,耳朵却对着母亲和他。
“你别怪我这么问唐突了,可是小夏这几年一个人在外,做父母的说不担心是假的。我只想有个人能在我们不在的时候照顾她、疼她。所以,阿利啊,别怪阿姨着急啊!”
良久,李夏都没等到余达利的回答。有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到她的大脑。李夏回过头,看见余达利也望着她,以一种痛苦、愧疚、不安地表情看着她,似乎在像她求救。
失望,出了失望还有伤心。
余达利的沉默让李楚天和李母都觉察出了不对劲,搞不清楚状况的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李夏无比的期盼现在余达利能说些什么,但是她又害怕他会说出她不愿意听到的话。沉默的时候时间过的分外的慢。
余达利垂下头,天知道他有多想和李夏结婚,但是以他目前的这种状况,他凭什么给她幸福。如果他还是一名特种兵,他就可以马上许下承诺,可是他不再是了。看着李父李母,他又怎么可以自私的把他们牵扯进来!很久之后,他听见李夏平淡的说:“我们还年轻,想再工作几年。结婚这事不急。”李夏的声音很淡,隐隐透着冷。
在她说这句话时,余达利紧紧闭上了眼睛,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李夏平安幸福。
知道不对劲的李父李母并没有对两人多加刁难。李母失望的叹了口气,起身去了厨房。李父抄起茶壶双手背后,一言不发的进了房间,将门重重的摔上。只将两个人留在客厅,电视里正上演着热闹的剧情,李夏心里一片冰凉。
她起身回到房间。三年没回过家,房间依旧还是那样,一点没变,没有灰尘,像是一直有人住一般。
坐在自己的那张小床上,李夏突然觉得自己很软弱。她对余达利的反应并不吃惊,只是依旧会伤心。她想,也许是自己期望的太多了。从小她就盼望有个人可以像表姐夫对表决一样,牵着自己的手,大声而又自豪的对她的父母说:“把小夏交给我,我会对她好一辈子。”现在,的确有人牵着她的手来到她父母的面前,但是他却没有那样大声而自豪的说台词,甚至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李夏不怪他,她觉得余达利有难言之隐,她一点都不怪他,可是为什么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出来了呢?
余达利推门而入,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抱住李夏,仿佛一使劲李夏就会碎。“小夏,”他的声音轻且柔,生怕惊着她。余达利将头靠在李夏的脖颈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有好多话,他没办法说出口。
就这么坐了许久,李夏将手轻轻覆在余达利的手上。
最终,她还是选择和他在一起。
“我还有选择吗?”李夏轻轻说。
余达利抬起头,将唇贴在李夏耳边,温柔的说:“对不起,如果······我一定是全世界最想娶你的那个人。相信我。”他蹭着李夏的脖子,喃呢道:“你有选择的,你有的。”
余达利坚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比他更适合李夏更爱李夏的人,但他更相信的,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他一定会亲手解决他。
第二天一大早,李夏和余达利就回香港了。在机场的时候余达利接到了阿天的电话。
挂上电话,余达利转头向李夏。
“怎么了?”觉察到有些不对劲,李夏忍不住问,“是不是香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余达利揽过她的腰,嬉笑着,“没什么事。”顿了一下,他犹犹豫豫的说:“小夏,你······可能要自己回香港了。”说着看到李夏的脸色变了,他着急的解释道:“小夏,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
“够了!”李夏打断他,“余达利,你······”李夏想骂他,想质问他,但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她能说什么呢?虽然余达利想瞒着她,但到底她还是如明镜一般,对于余达利的身份、处境、工作,不用点破李夏都清楚。
可是,这能怪谁呢?怪余达利?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一定不会选择这样的生活;怪自己吗?怪自己义无反顾的爱上他?
李夏张了张嘴,依旧说不出什么。最后她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就拖着箱子进了安检。
余达利还来不及跟李夏说什么,就被拦在了安检外。他望着李夏的背影,不知该感到欣慰还是该感到愧疚,亦或者二者都有。一方面,他为李夏的宽容而感到欣慰,另一方面,他也为自己无法给李夏一个交代而愧疚。
下午五点四十五分,阿天到达首都国际机场。李夏也到达香港。
“坚哥昨天打来电话,说最近有批货要散,北京这边有意愿收购。所以想让你来处理。”
大致了解了情况后余达利和阿天一齐离开了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