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没有留下遗嘱就走了,大家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私藏了金银珠宝,他的真实财产到底有多少,这一切都永远成了不解之谜。不过周仁留下的人们看得见的财产却是数量相当可观。可怜周仁一生聚财无数,纵有家财万贯,良田百亩,最后也不过与常人一样躺在一口棺材大的地方。周太太本想按照周仁生前的一贯素志,勤俭办丧事。怎奈有吴老太太在场,哪里能轮到周太太做主。吴老太太面对着周仁家中的大量现钞,如何肯放过花它们的机会?作为南昌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决不能在办丧事这件事情上丢了颜面。不但不能丢了面子,而且要把它办得让这里的乡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以致心生羡慕,口口相传。她命令女儿专心的去做“未亡人”,不可管闲事,葬礼的大事小情一切全由自己一个人说了算。吴老太太刚过来时向众人说过的话,她儿媳妇有病,她马上就要回家去照顾病人的,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现在就是打死她,她也不肯在办完丧事之前打道回府了。
吴老太太命人请来了三七二十一个和尚,要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出丧的日子再加上二十四个道士,五亭,三队乐,一棺用三十二人的杠,连打牌匾执事的一众人等计算在内,共计要请两百多人上路。周仁生前省吃俭用打死也舍不得花的钱财,这次被他岳母痛痛快快的替他花了个痛快。周仁如果真的地下有知,估计他会急的从棺材里爬出来,让他丈母娘靠边,自己来操办自己的丧事!
在这四十九天之中,周家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布置的象一个戏园子,周家由前门口到后门口到处都是用白布扎的花牌、花匾、花屏、花账。临时雇的二十多个下人在院子里穿来穿去的忙活,门口坐着一个九人的乐队,一见来吊丧的亲友进门,马上奏乐举哀,见到吊完丧的亲友出门,他们又奏乐送客。
中堂中间挂着白幔帐被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后面放着灵柩,前面设祭台,台上摆着五供和各色果肴,点着绿蜡烛,放着香炉。幔帐正中挂着一张周仁的遗像,这是在他死后,请了画匠临时来画的。幔帐的两边全是挽联。祭台的两边坐了许多和尚,日夜不停的念着经,超度亡灵。
祭台前铺着地毯,地毯正中放着大蒲垫,好让来吊丧的人可以跪拜。左边白幔帐之内,博洋和小星穿着白孝衣,系着草绳,披着麻背心,等客人一到行礼,立即跪下回礼。未亡人周太太和晓明在右边回礼。晓明作为未上门的女婿,本来可以不在灵堂回礼的,不过他既然来了,他奶奶吴老太太命令他过来和姑妈一起在灵堂回礼。他的白孝衣上钉了红纽扣,表示他的父母都健在。
开吊的头几天,吊客盈门,从早到晚,络绎不绝,未亡人同着几个孩子,一天从早跪到黑,十分辛苦。最辛苦的要数未亡人,她每次来人都要不停的大声啼哭。南昌的乡下不比城里,在南昌城里吊客再多也不怕,她们可以去杠房里请代哭丧的女人,每个人只要三五百钱一天,她们可以在你后面替你代哭。在乡下,这种事情是行不通的。因为吊客都与你很熟,他们会跑到幕后来劝你节哀顺变,一旦见了你雇外人代哭,回去就会向全村的人说,大家会骂的你狗血喷头。而城里人对此却观念不同,大家都这么做,彼此彼此。
吊丧的头几天一过,人便渐渐的少了,未亡人终于可以在没人时得空休息一会儿。三个孩子见没人便常常偷偷跑出去透口气玩一会儿,好在大门口有一个乐队,可以起到报信的作用,只要乐声一响,他们便可跑回来继续给客人回礼。
吴老太太在小星面前一再夸晓明现在如何聪明,如何懂礼貌,贬低博洋是一个野孩子,既没有教养,也不聪明。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晓明在家中娇生惯养骄横惯了,一副盛气凌人、唯我独尊态度,哪里有半点谦让有礼的样子。而博洋倒是在周义的精心培养下,知书达理,低调做人,很有读书人的风范。小星自幼在家中也是被当做宝贝一般,个性很强,再加之也跟周义处学了不少知识,对事物都有自己的看法。无论吴老太太在她面前如何夸晓明,她还是看不惯晓明的所作所为,经常与其发生冲突。矛盾激化后,小星向妈妈告状,晓明则向奶奶告状,事情闹到最后,不管谁有理谁没理,总是小星吃败仗。周太太和吴老太太总是告诉小星说,晓明是客人,小星是主人,主人应该让着客人。小星为此非常郁闷。
一日小星和博洋俩人在外面轮换着踢一个漂亮的铜钱鸡毛毽子,晓明看了眼馋,要拿过来自己踢,小星当然不允,博洋倒是劝小星把毽子让给晓明玩,他再给小星做一个。小星上来了犟脾气,无论博洋怎么劝说,她就是不同意将毽子借给晓明玩,晓明万般无奈,只好将他从城里带来的一直不肯借给小星玩的花皮球与小星交换,酷爱拍皮球的小星这次同意了。可毽子到了晓明脚上,由于他的技术太差,经常一两脚就将毽子踢飞了,根本踢不起来,更别说象小星、博洋那样踢出各种花样了。晓明踢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翻过来向小星要他的花皮球,小星正玩得兴起,不肯将手中拍着的皮球还给晓明,晓明便上前来抢,小星一边拍球一边躲避晓明,一个不小心,皮球掉进了附近一颗老果树的树洞中。晓明见状大骂小星,并让她赔他的花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