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正用钩子一般的眼睛看着千洛儿,露出一种莫名的神色,然后将手中冒着香气的肉递给千洛儿。
千洛儿很自然地道了声谢,可在看到女人手中的肉时笑容立即僵硬了,瞳孔已开始收缩,就像是看到了地狱勾魂的使者。
女人手中拿着把短剑,剑上穿着一只手。是的,是手,人手,虽然已经被烤得焦黄,但千洛儿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一只人手为何会被穿在剑上烤得香气四溢?想到这里,千洛儿的背脊已开始发凉,胃也在开始翻滚,她已经后悔进入这个岩洞了。
岩洞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很怪,那几人依然自顾自的,仿佛千洛儿与剑峥完全是透明人。
剑峥静静地站在千洛儿身后,苍白的面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眼却深了。苍白的手紧握着剑,青筋渐渐显现,只是很快便与之前一般无异。
“我们是‘迷林仙’。”又有一个人低低的道,那声音仿佛来自远方,很轻很轻,“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千洛儿顿时吃惊了,忍不住问:“等很久?等谁?难道是我们?”哪有号称“仙”的人面不改色吃人肉的,这简直就是魔鬼。
白衣女人嗤嗤笑着,“是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很吃惊的,因为你一定认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千洛儿更吃惊了,她不明白,也不相信。这几个人怎么可能知道他们会不小心走入这片迷林,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她试着问说:“你们确定没有找错人?”
白衣女人看着她,说出的话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我是红衣。”她又看了看背着大刀的黑衣人继续说:“他是刀血,一刀见血。”
额角带疤的连体人幽幽道:“我们是鬼魅,我是鬼,他是魅。”说着两双眼睛同时看向千洛儿,冷森森的目光似是要将千洛儿的脸盯出两个洞来。
千洛儿下意识地避开他们的目光,但那股寒意让她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真的被盯出了两个洞。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害怕的,只不过行走江湖那么久,她早已学会把自己的情绪很好地隐藏起来,所以她的面上还是挂着笑,淡如月光,美若幽兰。
另一个身上别着一直梅花枪的人也在此时看着千洛儿,嘿嘿地笑着,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摩擦之感,“我是五梅,一二三四五的五,梅花的梅。”
千洛儿更加觉得奇怪了,这几个人为何要自我介绍?身为江湖人,她当然有我知道只有两种情形陌生人见面需要自我介绍,一种是想要交朋友,另一种就是想要杀了对方。难道这几个人想要和他们交朋友?
千洛儿又试着问:“你们是在介绍自己?”这个问题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得出来,但千洛儿现在就在问,而且非问不可。
“当然是的。”红衣把手中的穿着“烤肉”的剑轻轻放在了地上,悠悠地说,“我们对人一向都这么客气,特别是有一种人。”
千洛儿问:“哪一种?”
红衣用一块很干净而且带着一股淡淡清香的白绢在擦自己的手,很小心,很仔细。人们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是需要呵护保养的,像她这么美丽的女人自然不会忘记这一点。
“死人。”半晌,她说,“我们对待死人一向都很客气。”
千洛儿听到这句话倒是比之前镇定得多,笑了笑,“你见过站在这里说话的死人吗?”
“在我的眼里,你们已经是死人了。”红衣的眼睛又眯了起来,弯弯的,仿佛变成了一只钩子,一下子勾住了千洛儿的脖子,“所以你们现在不妨多说些话。”
千洛儿的怒气已经到了胸口,但她也知道现在绝不是生气发怒的时候,所以她笑了,“我想打一个赌。”
“和死人打赌通常没有什么乐趣。”红衣看着她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但是我赌了。”
千洛儿一字一字道:“我赌我一定能见得到明天的太阳。”
红衣听着她极为肯定的语气,又愣了一下,笑得弯下了腰。
“这不是笑话。”一直未说话的剑峥突然说道,“而且,我相信。”
“但这是我一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红衣的笑突然停了下来,她说,“我们并从来不喜欢赶尽杀绝,最后是留下一只手,还是一条腿,可以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剑峥冷冷道:“不需要。”
话音未落,五梅的身影倏地闪了过来。他冷笑一声,枪头一抖,猛地击出,出手快而准,不留任何余地。多年以来无数次生死恶战,他已经摒弃了那些繁复花哨的招式,他在乎的只是一个结果。此刻,他的枪头已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那声势,那力量,仿佛要席卷着一切,摧毁一切。此时此刻,攻击它就如同花朵飘入了狂风暴雨里,必将碎成千片万片。
剑峥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出了鞘,他的手已开始动。他的动作很慢,很轻,带着一种奇怪的韵律,就仿佛在风中摇摆的柳枝,完全看不出一点可以致命的威力。但五梅的枪刚要接触到时,那巨大的漩涡忽然消失了。那股庞大的力量忽然被卷入了一种奇妙的韵律里,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刀被卷入了海浪,浪潮退的时候,它所有的攻击都已经消失了威力。
这时,五梅突然嗅到了一种奇怪而熟悉的味道。血的味道!然后他的眼前忽然变得一片鲜红,就好像一道红幕在眼前升起。他的心弦一震,想要用手里的梅花枪去挑开这一片红幕,力图用最大的力量去刺穿它,可是他的反应已迟钝,动作已缓慢。
等到这一片鲜红消失时,他忽然觉得喉咙发干,满嘴苦涩,而且全身疲倦。只听得“叮”的一声,他的梅花枪已经掉落在地。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嗅到的还有死亡的味道。
千洛儿长长地吐了口气,她显然也感受到了刚才那种奇妙的韵律所带来的压力。
红衣的眼睛此时更像钩子,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剑峥和千洛儿,“我叫红衣,但我穿的却是白色的衣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她看了看身上雪白的衣裳,又接着道:“因为红衣是用鲜血染红的,无论它有多白,只要一染上血必定要变成红色。”
她手中的鞭子已如毒蛇般缠向了千洛儿的脖子,她要用他们的血来染红她的鞭,染红她的衣。
鞭是一种软兵器,适合远攻,但此刻千洛儿却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力量向自己扑来。她只有闪躲,凭着自己巧妙的身法一次又一次地避开。鞭影交错,宛如漩涡,步步相逼,又似湖中涟漪,延绵不绝。千洛儿抽出腰间短笛,化为剑法对上长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