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晨曦,朝阳升起,明媚而柔和。秋风拂过,雾气渐散,透着丝丝寒意。
秋菊正盛,听月小楼清香弥漫。
沐风正执着酒杯在院中小酌。他轻轻地吸了一口酒,然后把酒留在口中,让它缓缓顺喉而下,这才满足地吸了口气。这才是真正喝酒的方法,浅尝深品。
有的人喝酒就像倒水一样,一杯一杯地往嘴里倒,而且生怕倒得太慢,还非得用大杯、大碗。沐风觉得这样的喝法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猛灌,在赶忙,恨不得一杯就把自己灌醉。只可惜这种喝法的人,酒量都不是一杯就醉。沐风不是这种喝法,他也没有醉过,只要他不想醉,无论喝多少都不会醉。
此刻,他又轻轻地闭上双眼,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在回味着酒的香醇。
听月素衣轻裘缓步走了过来,面容含笑,眼中闪烁着一丝神秘的光芒,朱唇轻启,销魂夺魄,“沐少侠好雅兴。”
沐风举杯笑道:“酒可是好东西,是万万离不得的。”
听月悠悠地道:“我只知道酒鬼大都活不长久。”
沐风淡笑,“可这世上的酒鬼偏偏不少。”
“世人都说酒可消愁,可壮胆。其实不过是让愁更愁,自欺欺人罢了。”听月看了看争奇夺艳的菊花,声音淡淡的,宛若深山淙淙的流水,“胆子大了难免会做出一些平日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说不定就活不长久了。”
沐风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泛起了亮光,“好像有点道理,看来这酒有时候也是喝不得的。”
听月道眉眼眯成一线,更加勾魂夺魄,“不止酒喝不得,有时候茶也是喝不得的。”
沐风眉轻轻一挑,“茶也喝不得?”
听月道:“昨晚又有人死了。”
沐风道:“每天都会有人死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会有恩怨纠纷,就一定会有人死,这确实没什么奇怪的。
听月道:“这个人死在了吉祥客栈。”
沐风笑着,又倒了一杯酒,“吉祥客栈看来并不吉祥。”
听月道:“你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沐风眨了眨眼,“难道他是喝茶死的?”
听月缓缓坐在了他对面,“答对了。”
沐风眉头一挑,他对有趣的事情一向很好奇。
听月却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反而眯起眼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可知这个人是谁?”
沐风道:“不知道,我对死人通常没有兴趣。”
听月眼波流动,笑道:“可我敢保证这个人你绝对有兴趣。”
沐风大笑,他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很让人着迷。
听月的笑突然消失了,面色变竟也得很严肃。她看着沐风,小心地说:“一个像你一样奇怪的人。”
沐风的心紧了紧,面上却仍挂着温和的笑。
听月接着说,“他的剑很快,快得不可思议。”
“若非亲眼看到,你是绝对不会相信世间竟会有如此快的剑。”沐风的手心已不知不觉冒出了冷汗,他已知道这人是谁,可他却不敢相信,淡淡一笑。他的思绪似是飘到了遥远的地方,“世间本没有永恒,但他出剑时却让人感觉到了永恒。那种美就像月光,淡淡的却又显得那般神秘。月亮出来的时候没有人感觉得到,而当你感觉到时,它的银辉已洒在你的身上。他的剑法亦是如此。”
听月幽幽道:“无论他的剑有多快,但他终归是人,也一样会死的。”
世间每一个人都会死,不一样的是有的人死得早,有的人死得晚。有的人求仁得仁,死而无憾,有的却是含恨而终,死不瞑目。有的死后受人敬仰,名流千古,有的却是遭人唾骂,遗臭万年。这也正是人的无奈与悲哀,无论你武功有多强,智慧有多高,都一样无法改变。
沐风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闪烁,“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让他死的。”
听月又接着道:“一个人若是中了毒,全身真气溃散,连剑都拔不出来,那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沐风握着酒杯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心里仿佛有七八只猫在狂抓乱窜,面上却依然很平静,他问:“有人在他的茶里下毒?”
听月道:“是的。”
沐风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他相信听月不会骗他,因为那根本没有必要,但他还是问:“他没有发现?”
“没有。”听月说着,眼中充满了淡淡的哀伤。
沐风缓缓站起身,脑海中浮现少年倔强的眼神,坚挺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在他的心目中剑峥已是他的朋友,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去看一看的。
听月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止他。因为她已知道沐风要去做什么,也知道一个人若是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她一向是个聪明懂事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该说什么,所以她只是看着沐风笑得很温柔,眼里尽是支持与信任。
这样的女人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沐风也承认他对眼前的女人已经有了一种悸动与牵挂。但他不得不走,所以沐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人最脆弱的就是情感。有时候亲情、爱情、友情往往能触动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一个刚强的人变得软弱,这并非是人的内心不够强大,而是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种对情感的渴求。无论你是高高在上,还是身居底层,是孤高自傲,还是寂寞冷淡,内心都会有一把火在燃烧,那就是情感。然而世间很多人都把这心间之火冰封起来,只不过是俱于伤害罢了。
世间最令人伤感的事也许不是别离,而是相聚,若无相聚,何来别离?
沐风不敢再看她第二眼,他怕自己会不舍,更怕自己会矛盾,会动摇。他不知道走出这个院子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所以他一定要把这份情感埋在心底,也许有一天会释放,但谁也不知道这一天会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