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已过,天虽然不算亮,但明月已经滑落西面的夜空。少昊和云瓒只差没把这偌大的上官府翻个底朝天,凡是可以藏东西的角落少昊都翻找了不下两三次,不过是些常见的玩意儿,从中看不出有怎样不同寻常的地方。
少昊累得虚脱,只得瘫在大厅的案前,云瓒也从后院的厢房走进了厅堂里,少昊愣愣地看着云瓒,云瓒只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少昊也猜到结果是这样,僵直的身子也垮了下来,傻傻地盯着锦盒发呆。锦盒里的东西应该是父亲临走后刻意留下来的,少昊想了解的信息大概全都包含在里头,少昊自言自语道:“既然是留给我的,父亲为什么不让下人直接交给我?”
云瓒坐在少昊的对面,用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拨弄着锦盒,道:“这锦盒事关重大,牵扯了上官家族八九成的秘密,伯父他不放心他人转交也说不定呢。”
少昊觉得云瓒说得有道理,父亲做事向来谨慎,但转念细想,这锦盒藏在一个并不是特别难发现的地方。当初楚军入驻时依照他们那蛮族风气恐怕是打砸抢烧无恶不作,这锦盒藏身此处自然很不保险,父亲他又怎么会考虑不到呢?可事实却是曲阜城中房屋建筑一如既往的规整,想来楚军进城后未曾狼奔豕突,倒像是毕恭毕敬地占领了曲阜。
少昊疑心是项子尘的部队或许不同于楚国剽悍的民风,于是对云瓒问道:“云瓒,那个项子尘是不是订立了什么约束手下的军规?”
云瓒回想道:“我并不是经常接触他手下的军队,但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项子尘除了亲躬出征外,平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招募练兵之事确是托付于手下的亲信,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纪律自然不是那样严明。”
既然如此,那楚军进城之后的异常就仅仅是个偶然。这两件如此巧合而又不寻常的事凑在一起,答案变得不明朗起来,少昊冥思苦想了一阵,忽然脑中鬼使神差的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楚军入曲阜后的反常,父亲事先是否已经预料到了?”少昊在心里又推敲了一番,照父亲眼光长远的性格,如此放心府里无人看管的锦盒,就只可能是他提前得知了楚军入城后反常的举动。可未卜先知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即使是道术出神入化的上官惊云也不太可能掌握如此逆天的能力。那么依照这个想法推理下去,那答案就更加令人莫名奇妙了。
“照此说来,这一切便是只能我父亲一手安排的。”少昊自己都感觉这想法十分可笑,但以目前少昊所知的信息,也只能得出这样的答案。当中还有怎样错综复杂的隐情便不得而知了。
云瓒看着少昊表情变化,纳罕道:“少昊,你问这些干什么?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少昊摇头不语,这整件事细细推敲下来漏洞百出,但这件事情还是不足以告知云瓒的,或许云瓒闻后不过一笑置之罢了。云瓒见少昊不说,也不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少昊搁下了这件小事,考虑着这不得不面对的下一步举措。但所有关于神器的文书全被卫燕儿窃走了,少昊问道:“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追回那些文书?”
云瓒耸耸肩:“她的速度是我很小就领教过的,师父当时为训练她,几乎都不怎么让她进食,只为了让她保持轻盈的身材,好行动敏捷。她学习的道术名曰‘巽元决’,位四品,大部分都是些辅助提升速度的道术。升至五阶之时升至更能日行万里不费吹灰之力。”
关于这道术,一般分为五品,以一品为最高,五品为最常。原本的修道者不论道术品阶,只因天下流传的先祖道术超过八CD为五品最常道术,四品较为少见,高于四品的三甲更是鲜为人知。少昊修炼的道术“四象决”不过是最常的五品道术,品阶之间却有着难以弥补的鸿沟。修炼高品阶的道术,考验的不仅是修道者的运气,还有修道者的身体承受能力。
所以少昊的能力在卫燕儿的面前还是捉襟见肘,追到她简直是痴人说梦。少昊闻后,索性对此不管不顾,对云瓒说道:“我离开已有半个月多时间了,义父病重,这鲁国大小事务名义上依然是我主持,我也应回武城安定民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关于这神器的事我们先缓一缓,你看如何?”
“你我想法略同,便按你说的做吧。”云瓒应了下来。
这一番折腾以后,天正好蒙蒙亮。云瓒一夜未曾合眼却神采奕奕,少昊尽管睡了一两个时辰,但却不似云瓒那般精神抖擞,拖着疲惫的身躯出了曲阜西北面的城门。这武城坐落在鲁国西北,少昊见武城地势险要易攻难守的优点,让悼公暂居武城,等鲁国兵马充足,再出师夺回曲阜。但悼公却瘟疫缠身,自少昊走后,朝中之事便托于鲁国大夫治理。
武城城内如往日般热闹,少昊稍微安了心,这瘟疫并没有波及周围的城邑,仅仅只是曲阜遭此劫难。而且城中民心稳定,看来朝中政事安稳,不似百年前的庆父之乱。走过曾公府前的牌坊,一扇华丽的府门出现在二人眼前。
尽管少昊穿着朴素,但府门前的下人却依然行过礼,恭敬地问道:“请问公子所为何事?”
“是鲁国公子上官氏前来拜访。”少昊也回了礼,满面微笑地说道。下人即进府通报,未几,一名年过耳顺的中年男子匆忙走出门来,头戴冠,身上穿着交领右衽长袍,须眉交白,看上去身份不低。
“曾氏参见上官公子!”来人对少昊鞠了深深一躬,少昊也不曾吝啬,双手作揖,回了深深一躬道:“见过曾大人。”
此人便是武城封主曾氏(名字不详),悼公便暂居于曾公府中。“请。”曾大人将少昊迎入府内,少昊关切地问道:“父亲他近况可好?”
“臣愧对主上圣明。国公入府后,臣曾竭力聘请名医治疗,但总不见好转。”曾大人边带少昊来到悼公的房中边把详细情况一一细述,少昊不禁皱起了眉头,云瓒一直在身边跟随,心里对于悼公的情况也有个大致了解。
悼公躺倒在榻上,双眼紧闭,四周有好几名下人看守,若是悼公病情反复恶化,也能及时通知。
少昊看着义父的样子与上次相比又消瘦了不少,少昊感到很是揪心,向曾氏询问道:“大夫说父王他病情如何?”
曾氏轻叹道:“那些所谓名医沽名钓誉,对于主上的病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请公子惩戒臣下之无能!“
“曾大人,你尽力了,何来惩罚之说?”少昊赶紧安慰自责的曾氏道。但自己对于义父的病情也是手足无措,只是在床榻旁望着面色苍白的悼公。这时云瓒忽然开口对少昊说道:“少昊,我会一些简单的治疗之术,不如,让我试试……”
少昊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我还有这位神医在!”
在郢城的地牢里,云瓒用道术治好了重伤的少昊,或许她对于悼公的病情能有办法。
少昊和云瓒扶起床榻上的鲁悼公,云瓒坐在其身后,双手结手印,放出温润的白色光芒来。房中的曾氏看着那云瓒目瞪口呆,不禁问道:“公子,这位姑娘是?”
少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曾氏暂时保持安静,他便在一旁静静看着不发一语,但心里的惊奇一时到了顶点,不知那位姑娘意欲何为。
云瓒双手轻拍悼公的后背,从掌心传来的温热灵气在悼公的身体里运转,云瓒缓缓闭上眼睛,精神力感受着悼公身体里驱之不散的瘟疫之气。少顷,似乎真有缕缕黑烟从悼公的四周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