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登基,成为后汉第十一任皇帝。
即位后,皇帝将自己已故的祖父祖母及父亲都追尊为皇帝、皇后;又尊自己在世的母亲,然而按照礼法,只能被尊为“慎园贵人”。
不再有河间少年,现在起只有被晓以帝室教育的皇帝。
此时,离“龙登之处”河间国不远的涿郡的涿县,一个男童也在接受家训。
这个男童,就是7岁的刘备。
刘备的母亲如太后般端坐在席上,异常庄严、肃穆。
从学会说话,懂事时起,母亲庄氏就教会刘备只能以一种称呼自己——“母上”。
母上在爱子前展开一幅卷轴绢画,上面画着车马出行、乐宴、游猎等场面情景,还像枝蔓一样绘有很多成串的人物,标着名字。
刘备第一次看到这幅斑斓神秘的画卷,好奇地观看着,不做声。
“备儿,你认认看这个像什么?”母亲指着画中一辆顶上是个大大浑圆的伞盖的车说。
刘备觉得车盖的形状样子非常熟悉,一定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母亲没有说话,指指窗外,示意刘备走过前去。
刘备在窗口巴望,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在屋外不远的西南处的道旁,有一棵高大的桑树,足有五丈多高,树体宏伟,枝蔓繁盛,特别是树冠庞大浑圆,像极了画中的车辆上的伞盖。
庄氏让刘备坐回,重新指着那奇特的车辆说道:“这是‘羽葆盖车’,是只有天子能坐的车。”
“这上面画的人和名字是我们刘家历代传承的祖先。”
“备儿,你已完全懂事了。下面的话,你要听好,并时时牢记于心。”刘母庄氏异常严肃凝重地独子刘备说到。
刘备点点头,安静地盯着母亲,没什么表情,既不激动,也不烦躁。
“我们刘家是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刘胜一子刘贞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年)封为涿县陆城县侯,后因‘酎金案’(公元前112年,汉武帝为加强中央集权,以地方上同姓诸侯的进献的祭祀用的金子分量不足、成色不好为理由,剥夺了106人的爵位)被削去爵位,辗转迁到此地大树楼桑村,以此为家,家族世代居住。”
“这支后人,世代出仕州郡;你祖父刘雄被举为孝廉,官至东郡范县县令,你父刘弘……”
说到这儿,庄氏顿住了,摇摇头,叹息感伤到,“你父后也即将出任本县,到任已下,却不幸在你出生前病故,故而你与你父未曾谋面。”
“为母并非此地人氏,”刘母说道,“未正式过门之前,虽已悉知夫家背景,奈何值此变故,让为母一世的希冀化为愁怨。”
“为母未出阁前曾随亡兄在塾中念过几日,故而略知文意一二。”
“备儿,你可知你名之意?”刘母问道。
刘备摇摇头。
“备者,慎也。有备则无患。”
“备儿你要慎为之,上光耀祖先,下不负为母寄托。切莫忘记。”
“母上放心,儿谨记教诲,终身不敢忘却。”
刘备拜谢。
刘母欣慰地点点头,又说:“楼桑小处,不足以一展男儿宏愿抱负,如有时机,当纵横四海,切不可留恋故旧。”
“备谨记。”刘备再拜。
刘备知道了自己的家世身世,心中涌起了大志,表情却一如平静。
此处的刘氏宗族彼此各自一家,刘母天性要强,刘父去世后,母子相依,以织席贩履维生,日子清苦。
邻居有一好事村媪乔母,见刘母年纪尚轻,寡居度日艰辛,就欲劝刘母再嫁,数次劝说庄氏再嫁同村邓家,庄氏坚决不从。
那邓家数数被拒,不禁恼火道:“织席贩履之辈,何辞兴锄耕田之徒?”
事未促成,乔母自然没面,故而常在背后和村人讥论,“听说当年中山靖王生了上百个儿子,谁能说清哪个是不是真传?再说这都到几辈子了,早倒了架子了,不值钱!还竟端着。看你那日子过得和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区别?”
庄氏充耳不闻。
洛阳朝廷,新的领班朝臣出炉。
窦武任大将军为第一,前太尉陈蕃为太傅,王畅任司空,胡广任司徒。
王畅由陈蕃举荐而出仕,是其门生;胡广则是一位历事数朝,经验丰富,善于协调的老官僚和和事老。
窦武、陈蕃均位列士人中领衔之“三君”。
而政事无论大小,均由陈蕃参与定夺。
陈蕃与窦武立即重新起用在党锢之祸中受挫的李膺、尹勋等人,皆列于朝廷,参议政事。
朝政重回士人之手。
“天下之士,莫不延颈想望太平”。
因拥立新皇有功,中常侍曹节被封为长安乡侯。窦武则受封闻喜侯,其子窦机为渭阳侯,拜侍中;侄儿窦绍为鄠侯,迁任步兵校尉;窦靖为西乡侯,拜侍中,掌管羽林左骑。
外戚窦家一门多人受封爵位官职,显赫非凡,引发了一人的不满。
此人正是又一个涿郡人卢植。
卢植,字子干,生于公元139年,身长八尺二寸(1.86米),体魄高大,胡须修长,声若洪钟,性情豪放,能一次饮一石酒。
卢植为人性情刚毅,虽豪放却有大志,尤其好学。少时曾于大儒马融处求学,马融出身外戚,生活豪奢,面前经常有歌舞女子,卢植潜心学问,从来目不斜视,马融深以为奇。
又通武艺,善使一柄长矛,无人能近。可说是文武双全。
卢植学成后即返回家乡,授徒讲学,同时关注时局。
卢植上书给窦武,称其虽然地位重要,但皇家继承靠的是血脉自动延续,不该贪天功为己力,应当辞去封赏,以保全名声。言辞很是激烈。
窦武知道卢植本出自好意,劝他吸取历来外戚因过于荣耀外露而终不免败亡的教训,但眼下士人重回朝廷,正是要一展抱负的时候,又怎么会听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