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出正月，林家便把订亲的日子择出来了，林母备上彩礼送到刘家坝子李大妈家，托她带到张家。订亲这天林家大女儿林子娟也带着女儿回来了，张家老头子自然没来，海青妈带着海军，加上玉珍，李大妈，简简单单地坐了两桌人，吃了一顿饭，这亲事便定下了。
“妈，林家咋样？”
“可以，虽然家境不算富裕，但地方好啊，又平，隔街又近。”在海青妈的眼里，地理的优势已填补了林家的所有不足之处。
“人也可以，干仙儿一个，闷墩儿一个，中看不中用。”老头子的话总能让大家感觉到他的不快。不过老头子越是这样说，越是表现出不满意，张海青便越发地满意，越发地快乐。
对这桩婚事不满意的，除了张家老头子，还有林家的两个女儿。林子玉因为中意刘老师，而对与之反差甚大的张海青自然流露出排斥。而林子娟凭着她的生活经验对张海青在订亲那一日的观察，也察觉出其中一二来。
“幺娘，这张家姑娘谁介绍的啊？”林子娟问林母。
“刘家坝子李大妈，她儿媳妇与姑娘是一个村的，知根知底的。”
“你觉得她与二兄弟合适吗？”
“合适啊。”
“合适啥嘛！”
“你想说他与知青合适些？”
“不与那个知青，也不用这么着急的随便找个人结了吧。我看这女子不是二兄弟能够管得到的。在席上，我看满桌子人的脸都比二兄弟的脸好看，他的脸都揪得出水。”
“呸你两爬口水，当着你兄弟的面，你要这样说我不依你。你二兄弟像哪个，不就最像你死老头子，要是找个跟他一样半天屁都放不出一个的，那日子咋过，总要有一个雄得起的才行。这事你一个嫁出去的人，不要管。”
“不管就不管。”
说不管就不管的林子娟第二天便带着孩子回了灌县。她一走，林母要管的事可多了，结婚的日子已经择出来，剩下的便是开始张罗结婚的一切相关事情。组合家具林家没那个家底打，但是好歹得打出一张新床，几张板凳来。说起打家俱，大林湾就不占丝毫优势了，因为地处平坝，除了房前屋后那一双手都数得过来的树，再没有什么木料。思前想后，林母决定拉下老脸，回趟娘家向哥哥嫂嫂借。说是借，其实也是小半买大半送。
林母的娘家在大山上，树木那自然是不稀奇，随便一砍也够打一堆家俱的。林母又是家中小女，父母去世得早，当年哥嫂便作主把她嫁给了大她十来岁死了老婆的林非木。想当年，林母一百个不情愿还是被绑上了花轿，一直到洞房花烛下才第一次看见自己要与之生活的男人，为此，林母连第二天的新郎新娘回门礼也省了，直到生了大女儿林子娟，哥嫂来看望，才松了口与家人恢复关系。
眼下林母提着十斤大米来向哥嫂借，自然是开口要，闭口便答应了。于是乎林母便一声令下，三个儿子齐动手，半月功夫，搬出好些大树下山。林母请来木匠师傅，打起家具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每样都打出两套。
“老嫂子，老三的好事也将近了哇？”
“没影的事，不过早晚都用得上。你只管每样给我打出两套来。”
“好咧，那床还是按以前的那样，床沿加宽了？”
“对，再加宽一点。等以后生了孙子，好放斗碗。”林母只顾着对未来孙子的期盼，完全忘记或者说顾不了院子里忙活的大儿媳周玉兰脸上的表情变化。
不久之后证明林母所做的决断是相当明智的。一张床才打出四个腿来，上面院子林子燚家的便上门来给林子华介绍对象了。说起来林子燚与林子华也是隔了房的堂兄弟，子燚家祖上几辈人均强过子华家的，所以从家境上林子燚比林子华家富足得多。自古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贫寒之人与富人是凑不到一堆的，加之林母又是一个极其要强，十分好面子的人，秉着人不求人一般大的心理，两家平常来往的不多，只在大事上走动着。
“小琼，今天有空到底下院子来坐了?”林母提了根板凳放在堂屋的屋檐下。
方小琼便是林子燚的老婆，她笑着将布袋里的毛线团提了提，又继续让那双手自己织去，眼睛看着院坝里那一地的木头条子段子桩子，“古幺娘，你家子华也有中意的了吧?”
“哪有，莫得。”
“你看这家具都打的两套，有了这是好事，有啥必要瞒到嘛。”
“是啊，真的有，有啥必要瞒到嘛，你嫁过来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我。”林母是啥人哪，是有了事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十里八村的人都晓得的。
“我们子华生得真是没话说，是不是太挑了?”
“可不是嘛，孔大妈给介绍了两个姑娘，他不是嫌人家矮小了，就是嫌人家胖了。哎，你说我们这家屋，人家女子不嫌弃都对了。”
方小琼笑了一下，“古幺娘这样说就不对了，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是应该选中意的。”
“老三就是不务实。”
“我娘家有一侄女，介绍给子华肯定合适。二十岁，样子没得说的，他肯定挑不出毛病来。”
“真像你说的那样，人家未必看得上我这家屋?你侄女，那不是乱了辈份?”
“嗨，嫁进林家那自然是按林家的辈份，我们是一个村子的，又不是我亲侄女，这个不妨事。你给子华说一声，同意的话我让姑娘到我家来，到时见一面。”
“要得，劳慰他二嫂操心了。”
方小琼又边打毛衣边扯了一阵闲话，临走了想起包里放着的侄女照片，留给了林母，林母端详了一番，揣进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