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剩下的假期里,东辰和馨儿有了多次的偶遇,直到开学。
馨儿在前一天晚上便回去了,她的本源就在老楼,离开这么多天,感觉有些疲乏。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东辰背着包,走在已经走了无数遍的林荫小道上。
馨儿也来了吧,东辰自言自语。
注册,入学,对于一个老生来说,熟悉的环境里,没有太多的欣喜,一切只如平常一样。
第一天没课,东辰依然坚持去上晚自习。
独自走到老楼下,五层的灯光已亮,馨儿来了?
东辰一口气跑上了楼,透过玻璃窗,第一排的位置上,一个的女孩伏在桌上,安静的看着书,娇小美丽的背影惹人怜爱。
是馨儿!东辰压着步子,轻轻推开门。
“你来啦。”馨儿抬起头,对东辰嫣然一笑。
“嗯,你不在四楼自习吗?”
馨儿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我以后就在五楼自习,怎么,不欢迎啊?”
东辰连连摆手:“怎么可能,你不上来,我还想到四楼去呢。”
馨儿吐了吐舌头,站起身来,接过东辰的背包,放在了自己身旁的位置上。
东辰看着馨儿的俏脸,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馨儿,你真好。”
扑哧--馨儿抿嘴一笑:“咯咯,不就是就帮你拿下包吗。”
走到馨儿面前,东辰紧紧抱住了馨儿,馨儿心头一暖,将头靠在东辰的肩上,幸福的依偎着。
之后,每个夜晚,两人都会坐在一起上晚自习,有馨儿的日子里,东辰感觉更加的专注,直到那个夜晚。
馨儿的身旁,东辰正埋头看着书,忽然,一阵眩晕感袭来,东辰只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
“呀,东辰,你怎么流血了!”看着鲜血从东辰的鼻子中流了出来,馨儿吓的面色苍白。
殷红的血滴在书上,和洁白的书页形成鲜明的对比,东辰用右手轻轻抹了一下鼻尖,手背顿时红的煞眼。
“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东辰对馨儿勉强的笑了笑。
馨儿用修长的手捂住东辰的鼻子,尽量让鲜血流的慢些。
“我送你去医院!”
东辰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你看书吧,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不行!”馨儿的语气很坚决。
想了想,东辰点了点头。
头已不是第一次晕,鼻血也不是第一次流,只不过今天晕的更厉害,血流的更多。
东辰想起医院里那个老医生说的话,心里划过一丝心悸。
送到医务室,东辰刻意隐瞒了自己头晕和经常流鼻血的事实,不负责任的校医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给了东辰几片止血药。
简单的处理之后,馨儿没有同意东辰继续上自习,而是把东辰送到了宿舍。
男生宿舍的门前,馨儿一脸忧色。
“回去就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东辰点了点头,转过身,可一直没有迈动脚步。
馨儿轻轻的拍了拍东辰的背,温柔的说道:“快走吧,不然头更晕了。”
蓦然,东辰一把抱住了馨儿。
“馨儿,我不想离开你。”东辰的脸紧挨着馨儿的秀发,眼眶已变得有些微红。
馨儿笑了笑:“傻瓜,明天我们不是又再见了吗?”
许久,东辰放开馨儿,径直走进了宿舍。
第二天,东辰没有去上课,而是去了医院。
验血。
医院里弥漫着冰冷的气息,让人无比的压抑。
“东辰的家属在吗?”化验科外,一个护士拿着一张苍白的化验单,大声的喊着。
东辰走上前去道:“我是。”
“你是东辰的家属?是哥哥?”护士上下打量着东辰。
东辰没有回答,护士以为是默认。
一把将化验单放在东辰手中,毫无语气的说了句“不要太伤心了”,护士便快步离开。
白细胞远超正常水平,白血病!
一行行小子仿佛一把把死神的寒刀,割裂了东辰每一丝神经。
东辰的心瞬间碎裂,为什么!?我才二十岁!父母怎么办?馨儿怎么办?
五雷轰顶,东辰的灵魂已化作一块焦炭。
夜,沉的像一块铁幕,东辰颓然走进五楼的自习室。
“东辰,你来啦。”馨儿微笑着走到东辰面前。
东辰微微一笑,对馨儿点了点头。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东辰坐在馨儿身旁,静静的自习。
低着头,埋在书海里,可与往常不同的是,东辰的眼神已经溃散,毫无一丝神气。
“馨儿,我送你回去吧。”东辰合上书,转过头,对馨儿轻轻的道。
馨儿关心的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东辰摇了摇头:“不是,我今天不想自习了。”
“嗯,也好,你应该多休息。”
路上,馨儿主动牵起东辰的手,愕然发现,东辰的手竟和她的一样冰凉。
“东辰,你病了么?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冰冷?”
东辰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片刻之后,女生宿舍门前,东辰深深的看着馨儿。
“咯咯,盯着我看干嘛?又不是没看过。”馨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东辰在心里轻轻叹气。
“馨儿,我要记住你的样子,即使死了也不忘记。”
馨儿将手指放在东辰的嘴上:“死了,就会坠入一个黑暗冰冷毫无一丝光亮的世界,你还年轻,不要说死这个字。”
东辰沉默,半响之后,东辰低下头,轻轻的吻了馨儿光滑的脸颊。
“馨儿,我走了。”黯然转身,东辰消失在夜幕之中。
黑暗里,东辰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倏然掉落。
馨儿,我真的要走了,你保重,我会永远记着你,即使变成了一个游荡的鬼魂,我也不会忘记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第二天夜,馨儿坐在靠门的位置上,甜甜的笑着,昨天那个吻,一定是鬼魂世界里最好的纪念。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着,可那个背着背包的大男孩一直没有出现。
午夜,凌晨已过,东辰,还没来。
他今天一定有事吧,馨儿忍着心中的失落,安慰自己。
第三天夜,东辰依然没来,馨儿的失落渐渐转化为想念。
整整一个礼拜,东辰毫无音讯。
东辰,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我好难受,难道你不喜欢我了么?馨儿的眼泪掉了下来。
趴在桌子上,馨儿不停的抽泣着。
我不相信,我要你亲口告诉我,馨儿擦拭着红肿的眼睛,一袭白衣,飘出老楼。
他走了?站在东辰的宿舍里,看着空空的床铺,馨儿的心里咯噔一下。
一幕幕看似毫无关联的画面在馨儿脑海里串联起来,大街上止不住的血迹,眩晕,鼻血,那天晚上东辰忧伤的面庞。
他出事了!馨儿仿佛受了电击。
片刻间,馨儿就来到了东辰的家,熟悉的房间里,熟悉的床头上,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包,可最熟悉的东辰却不在那里。
走上前去,轻轻打开背包,拿出一本厚厚的笔记。
啪--纸张掉落,馨儿弯下腰,将它捡起。
眼泪瞬间滑落,馨儿的手在颤抖,因为白纸正是东辰的病历,那张写着白血病的化验单。
“东辰,对不起,我错怪你了。”馨儿用手拭去眼角的泪珠,可泪滴似乎怎么也擦不掉。
隔壁的房间传来女人的啜泣,馨儿知道,那是东辰的妈妈,一个温柔而善良的女人。
东辰,我来看你了,一道白影飞出窗外,这个夜里,馨儿找遍周围所有的医院,终于在市医院的重症病房里看到了东辰。
背靠着白的有些刺骨的墙壁,东辰原本俊朗阳光的脸庞毫无血色,无神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正前方的那面大钟,秒针滴答滴答的转动着,仿佛记录着东辰剩下的生命还有多长。
其实此刻,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东辰的病已十分严重了,瘦削的身体,倒映着病魔是多么残酷。
馨儿的泪再度滑落。
轻轻的走到病床前,馨儿握住东辰苍白的手。
东辰转过头,看见馨儿,眼睛里先是流出异彩,可瞬间就暗淡了。
“馨儿,我又做梦了,每一次做梦我都能看见你。”东辰的声音很虚弱。
馨儿的眼泪更加汹涌,一把抱住东辰:“是我啊,东辰,你没有做梦,我就是馨儿啊,为什么,为什么你得了这么重的病也不告诉我,你知道我又多担心吗?你这个坏蛋,坏蛋!”
呜呜--馨儿的身体一动一动,在抽泣。
东辰颤抖着,双手轻拂着馨儿的背,双眼里早已噙满了泪。
突然,东辰推开了怀中的馨儿,哭着道:“馨儿,你快走吧,我只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不要再我的身上在费心,不值得。”
馨儿哽咽着,再次抱住东辰,紧紧的,任凭东辰怎么推也推不开。
“东辰,不论你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的东辰,永远都是!”
东辰愣住了,有这样一个女孩,死又怕什么?
就这样拥抱着,良久,直到两人停止了啜泣,才不舍的放开。
馨儿站起来,修长的手指给东辰擦拭着眼角的泪渍,小声的道:“东辰,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东辰看着馨儿的眼睛问:“什么事?”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我怕你接受不了。”
东辰笑了:“对于一个离死亡这么近的人,还有什么接受不了吗?”
“我是个鬼!”馨儿不敢看东辰的眼睛。
可东辰却在微笑:“看来我猜对了。”
馨儿抬起头,有些疑惑:“什么?”
“十年前,那幢老楼还是幢教学楼,那时,学校里有一个特别刻苦的女孩,却在一个深夜突然跳楼,学校封锁了消息,这是我在图书馆校史里查到的,可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跳楼吗?”
馨儿的脸色有些悲伤:“其实不是我跳楼,而是我从楼上掉了下来,楼上的护栏太低,那天晚上风又太大,所以我没有怨恨,死相并不惨。”
“可我毕竟是个鬼,你不怕我,不嫌弃我吗?”
东辰牵起馨儿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无论你是人是鬼,你都是我的馨儿。”
“东辰!”馨儿又流下了一阵热泪,坐在床框上,将头埋在东辰的胸前。
东辰的白血病已接近晚期,市医院也回天乏力,一个月之后,睡梦中,东辰离开这个世界,虽然被病魔剥夺了一切,可东离开的时候却很安详。
从那以后,据说在老楼自习的人经常会看见一对白衣情侣坐在五楼自习室里的第一排位置上,有熟悉的人总是很惊讶那个男孩很像死去的东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