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休息时，舒颜睡在玉寒子准备好的狐裘大氅上，其余几人向来是不需要睡眠的，只有偶尔无聊的时候才会睡个觉。
待舒颜睡熟之后，几人不约而同的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云墨。
云墨束手而立，白衣飘飘，面对几人的目光仍淡然自若，没有丝毫不自在。但越是这样，越容易引人怀疑。除去嘟嘟、赤精二人的化形太过可爱，没有杀伤力外，其余几人莫不是在长久的岁月中自成威势，与他们长期相处的舒颜不受影响还算自然，但云墨一介凡人，却这样淡然就很值得深究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浮黎皱着眉，很为这个问题苦恼，看秦广王的表现，这个人应该身份不俗才对。
“你到底是不是人？”傲天更加直接，一贯是让人无语的脾气。
雪泽和瑶瑶相对平静，雪泽身为青丘国长老，见识阅历自是不同寻常，而瑶瑶纵横多年，觉察力自然也是不遑多让，否则也不会刚才就有接近真相的猜测。傲天太过直接，浮黎不太问世事，在觉察力方面自然逊色二人。
雪泽看着玉寒子淡然的表情，轻声道：“你是......”
“不要猜测，也不要尝试了解什么，舒颜目前太过弱小了，除了成长，没有别的事情该是考虑的范围。至少，我还在她身边，还能为她撑起一方天空。”云墨打断了雪泽的话。
雪泽眼神一变，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么玉寒子的本体......？
瑶瑶也是闭口不语，她更加明白这世界的险恶，而傲天和浮黎则完全是一副迷茫的样子，他们根本没看懂他们之间的交流。而赤精和嘟嘟通常不在这种高深的话题之内。
“罢了，总算有我们在。”雪泽叹了一口气，有他们在，就算这天塌了，也伤不到舒颜。
而彼时的舒颜，正陷入一场奇异的梦境：
仙气缭绕、宁静祥和，舒颜看着眼前的山，陡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来，这里好像和她血肉相连，而她明明是没有来过这里的。
“玉寒子？”舒颜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玉寒子背对着她正在和一个女孩子说话，似乎因为烟雾的原因，她看不清女孩子的长相，却清楚的觉得，女孩子此时应该是在被训斥。过了一会儿，玉寒子转过身，嘴角悄悄升起一抹笑，舒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知道，这个时候玉寒子就是心情极好。
舒颜只觉一阵凉风吹过，眼前的画面就变了，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高高矗立着，冥冥中散发着一种威严，这样奢华的地方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她却无端端生出一股厌恶之感来。看着眼前的台阶，舒颜脚步尚未迈动，眼前场景已然变换。
这是一座轩昂的大殿，殿上一对男女坐在几层台阶之上的龙椅上，殿下神色各异的人分列两排，中间则站着一个白衣人。舒颜看到那个遗世独立的背影，心中一喜：“玉寒子！”她欢快的跑过去，想拥抱他，却扑了个空。
舒颜一怔，才发现，大殿上的人神态未变，完全没有看到外来人的诧异，有些人甚至仍兀自讨论着什么。舒颜看着这些她本该从来不认识的人，心头浮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些人，这些本该陌生的人，上至天帝下至小仙，她，都认识！面对着那高高在上的天帝、帝后，舒颜心里没有一丝对上位者的恐惧与尊重，只有一种说不清的厌恶与恨意。
“上仙，千颜与魔族勾结，毁我大殿，实乃不可饶恕之罪。本应天罚至魂飞魄散，上仙何故违背禁令！”天帝冷冰冰的开口。
“勾结魔族？这罪名安得大了吧？”玉寒子淡淡抬眸，“大战之时，千颜救了多少人，天帝，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到。”
“上仙！”帝后满面怒容，“请注意你的语气！”
“哦？是吗？”玉寒子嘴角浮起嘲讽的笑，“本仙自得上仙之位后便是如此，帝后莫非不知？本仙今日肯来这里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众仙面面相觑，想了想这位上仙的脾气，莫不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天帝似有所忌惮，遂改了语气，“上仙，你虽将千颜投往下界，但她身带罪孽，活不过25岁，注定一生凄苦，这是她为自己的错所应付的代价，天道如此。上仙你，不该再插手的！”天帝衣袖一挥，大殿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显影，其中正是舒颜的成长过程。
“千颜如何，本仙心中自有定夺，不会让她因欲加之罪倍受凄苦的，”玉寒子浑不在意，“天帝，大殿被毁，本仙已经以仙位修好，不过是趁休息的时辰下界照顾故人，天帝也要管吗？何况，本仙说过，愿以自身抵千颜之过，天道又有什么理由再动她分毫？”
大殿一片寂静，人人满脸惊诧。从来没有人敢质疑天道的，质疑天道就是质疑天庭本身，天庭成立千万年，从来没有哪个神仙敢这样直白的质问天帝的！果然，只有上仙有此魄力。
这，果然是师父吗？睥睨一切，无视一切，真是她温和可亲的师父吗？舒颜呆愣间，却见玉寒子忽然转身，朝她笑了一下，舒颜霎时呆滞，他居然能看见自己吗？她听见玉寒子的声音：“走吧，不要再回到这里。”
身形模糊间，她听到天帝的声音：“上仙愿以陨落为代价抵千颜之过，换她重生，但上仙又何苦打乱天地规则，将那摄青鬼......”
后面的话舒颜没有听见，她已然又到了另一个空间，那里竹林遍野，一条碎石小径蜿蜒着通往一座古朴的房子，舒颜知道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座山上。随着心中的熟悉感增加，舒颜看到了房子外挤满了人，那些人，她一样认识，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和其他的师伯的弟子，这些人她一样本该不认识的。舒颜停住了脚步，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来到这样的地方。然后，她听到了那些人的哭喊声。
舒颜顿时慌了，她毫不费力的穿过众人进入了房子，房中一个巨大的白色结界，里面只有一道模糊的人影，舒颜心中一痛，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那个人要死了。
“师傅！”舒颜扑在结界前，“我错了，我不该信那魔王的话，师傅我错了！”哭喊了这一句，舒颜愣住了，她，她干什么了？
“小颜儿，怎么没走？”脑中响起玉寒子的话，结界内的情况也突然分明起来，正是玉寒子无疑。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舒颜不管那些奇怪的问题，她现在只想让玉寒子从这结界里出来。
“虽然不想让你看见这一幕，但是再见到你，我很开心。”玉寒子微微笑着，像每一次她有进步的时候一样。
“师傅，你说过你不会不要我的，我一定听话，再也不跟你顶嘴了，再也不没大没小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死好不好？”
“傻丫头，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玉寒子的身形逐渐模糊，“别哭，我一直在。”话落，那身影更加模糊啊，最后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了。
“师傅，师傅，不要走！”舒颜看着空空如也的结界不住的哭喊。
“师傅，不要，师傅”现实中的舒颜眉头紧皱，泪水涟涟，显然是陷入了梦魇。
“这是怎么了？”浮黎转头，“陷入梦魇了？”
“唉！”云墨叹了一口气，将舒颜抱在怀里，轻吻她的额头，“傻丫头，不要哭，我一直在你身边。忘了那个梦，醒来吧！”
话音落，舒颜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人有些怔忪：“师傅！”眨眨眼再看却又是云墨无疑，舒颜挠了挠头，“刚才做了个怪梦，好像跟师傅有关，现在怎么又想不起来了？”
“一个梦而已，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云墨柔声安慰，“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雪泽等人静静的看着，云墨刚才的话他们听的清楚，至少大家已经明白了，这个人就算不是玉寒子也绝非等闲之辈。雪泽却是明白，就算以前的云墨不是玉寒子，这时的他也该是了。
“你是云墨还是师傅？”眼前的人让舒颜有些分不清楚，只隐隐感觉云墨像极了师傅。
“我？自然是云墨！”云墨微笑，眼神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离天亮还很早，再睡一会儿吧！”
舒颜点头，闭上了眼睛，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刚才是怎么回事？”雪泽看出一些端倪。
“没什么，只是某些被压制的过往记忆重现了。”云墨不在意的抬头看向夜空，眼神逐渐冰冷，天道？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