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六,宫中各位官员已将众位士子的派遣官职及方位拟好。
二月二十七,公之于众,众皆谢恩欢呼,独潘瑜辞不受命。问之,则曰,“吾之所擅者非治民也,若将一方百姓生计托付,或恐贻害乡里。”不过短短半日时间,遍传金陵。几日之内,愈传愈盛。
三月初一,历年来的暨国重大日子——“榜首探花”。
观梅轩——上有一联“天阙远瞻鸣鹤舞,孝陵啁望伏龙眠”,却是在这万梅丛中泄了一丝霸气出来。
每年的“榜首探花”都被金陵百姓口口相传,一代一代流传下来——恰如今日之景。自梅花山脚下便开始人头攒动,挨挨挤挤,就争着能早些看着“榜首”的样貌。只待时辰一到,今科榜首就该骑着一匹毛色水滑的高头大马或信马由缰而来,或飞奔疾驰而来……而今科榜首必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带着傲视天下的神气,进入那“天下第一梅花山”采选出他所最为喜爱的一株。
曾有人言,那可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金陵花”啊。
于是,金陵百姓今天都赶了个大早来到了梅花山,就等着看“榜首探花”,一睹新科榜首之貌。加之今科榜首潘瑜辞不复命,更加深了百姓们的好奇心。众人都想早些来,占个好位置,这才不过寅时,前来的百姓的队伍早已从梅花山脚一路排到了金水桥,可见其势之大。
天渐渐亮了,东方露出了一片鱼肚白,渐渐地鱼肚白变成了淡红色。它变成深红,再由深红变成金黄色,映衬着山丘的剪影,和高处尚未亮起的天空,美景似乎在一瞬间刺激了金陵百姓被消磨了近一个时辰的精神。
“这梅花山的日出啊……真是看多少次都不嫌够……”一位须发斑白老者感叹着。
近了辰时的时候,前来的百姓自发给道路中央空出一篇场地——以供榜首跨马而过。一边伸长脖子激动不已的望向来处……都盼着早些见到榜首的英姿,在这种紧张的心情中,一个时辰过去了,榜首依然未见踪影。
巳时,前来执行观礼仪式的礼部尚书有些坐不住了……这离既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却依然不见人,只怕在暨国历史上也是头一次……正打算吩咐左右前去寻人之时,却见驰道上飞奔而来一匹通身纯黑的高头大马和一个同样身着黑衣的青年,仿佛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线,留下一道神采飞扬的剪影——礼部尚书正松了一口气,这口气却又猛然被吊了起来——不对呀!潘瑜的坐骑是匹枣红马呀!!这人是谁?!来的人似乎不是潘瑜啊!
近了……近了……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诸天神佛女帝陛下保佑……一定是潘瑜这个家伙自己的马吃坏肚子了,临时换了一匹……礼部尚书在心中祈求道,然后闭上了眼睛。
“……吁……”来人在他跟前停下了马,可是礼部尚书依旧觉得自己这么把年纪了,心脏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来人见他闭着眼睛,以为他因等待过久而困倦以致睡着了,故而唤道。
不……不对!这声音……这声音……根本就不是潘瑜的!
礼部尚书的心顿时由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状态转变为突然性爆炸——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诸天神佛啊……为什么你们就不肯显显灵帮帮我这个老人家呢……保佑我看见的是潘瑜吧……就当他今天嗓子与往日里不同罢了……
心中一番哀叹与挣扎之后,礼部尚书才悠悠然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袭黑衣的晁艺。
礼部尚书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是晁艺啊……呼……”说着就大喘一口气,“这……老夫知道你是新科榜首的至交好友……你看,这时辰都过了好一会儿了……新科榜首的人怎么还是不见踪影呢?”
“……在下本也是打算今日来观看‘榜首探花’之景的……谁知到了时辰还不见他过来,便心中甚为焦急,恐是出了什么事情……”
正说着,只听一声唱喝——“女帝驾到!”道路的那一边逶逶迤迤来了一队人马——正是女帝的车驾,沿路百姓皆跪拜高呼。晁艺和礼部尚书的对话也只好就此打断。
女帝车驾到得近前,帝问礼部尚书:“不知今日为何榜首仍未到此?”
礼部尚书战战兢兢,擦着额角的汗珠,“我等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仍未见榜首到来,恐是急事延误,正打算派人去请——就见榜眼大人骑着马来了……”
女帝转头,“晁艺,你可知今科榜首潘瑜身在何处?缘何未能到场?”
“禀陛下,今日是‘榜首探花’之日,臣故早早来此等候为一观百姓口口相传之盛景——然,璟成过时不至,又待近一个时辰,仍未见到来,恐有变故,臣便前去璟成宿处一探——竟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封书信,让臣代为转达——璟成十分感念陛下美意,此次‘榜首探花’未能赴约,甚为抱歉,只是经由几日苦苦思索终是觉得浸淫官场非自己所愿,参加科考只为证明自己所学之果。毕生不愿为外物所拘束,已是离开了。恳请女帝陛下宽恕……”
“既如此……那今日便由你来把这‘榜首探花’完成了,总不好叫百姓们失望……”
晁艺一愣,答道:“臣……遵旨。”
晁艺为人不似潘瑜潘璟成那般张扬。他生的不差,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在普通人里甚至这样的面貌算得上是拔尖的,但和潘瑜在一起就显得不那么出众了。此时参加“榜首探花”倒也不会驳的大家的期许。
在一众百姓的欢呼声中,晁艺黑衣黑马,轻尘一骑,入了园中。
那内里万梅竞放,枝繁叶茂,云蒸霞蔚。曲径通幽处,疏影横斜,错落有致。白墙红柱黑瓦檐,向前走一步便又是另一番景象,却是每一景都是一幅极美的丹青。
晁艺欲多停留片刻,却又担心虽是春日,日头还不算太辣,但前来的百姓中老人孩子亦不在少数,本就多等待了近一个时辰,恐身子受不住而引起事端。此时恰见了一株梅花——呈淡玫瑰红色,浅碗状,花瓣层层叠叠,内有碎瓣婆娑飞舞,美不胜收,正是“别角晚水”。便捡了这一株形貌颇为奇特的梅采摘而下,打算早些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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