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初见方家人
春节，中国人最隆重的传统佳节，13岁前的春节尹凡多是在奶奶家度过的。
尹向东是个孝顺儿子，自从进城后就总惦记着将父母接进城里过几天好日子，但老两口却住惯了家里的老房子，始终没有进城的打算，因此几乎每年春节全家都是回老家过节，对此方敏倒也从未抱怨过，毕竟自己的丈夫是家中的独子。
尹凡很喜欢老家那种传统的年味，守岁、供神、祭祖等等原汁原味的民间文化和质朴民风都深深地吸引着她。但随着姑姑们各立门户，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尹凡就再也没有回老家过过春节了，甚至回老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这几年的春节基本上都是在姥姥家过的，虽然没有老家那种民间味道，但是全家人齐聚一堂、欢乐热闹的场景也着实能让尹凡兴奋一阵子。
方家是个大家庭，方敏排行老三。方父在世时也曾位高权重，依仗自己的老关系将五个儿女安排的还算妥当，现在也各自有家有业。方母当年也是个知识女性，虽然年近七十，却依然透着那股精神劲儿，老伴儿去世后，方母就一直跟着小儿子方红军一起生活。
也许是出于姥姥对自己的疼爱，虽然相聚时间不多，但尹凡很亲近姥姥。
“姥姥，我都想死您了！”尹凡一见到方母就紧紧地搂上了对方的脖子。
“快起来，手没个轻重的，勒着你姥姥。”方敏赶忙在旁边呵斥着女儿。
“没事儿，没事儿，姥姥就喜欢我的这个宝贝外孙女。”方母乐呵的拍着尹凡的胳膊。
由于方敏工作忙，来到方家已经是小年三十的下午了。家里人早已到齐，如今四人的出现更使气氛热闹起来。
“呦，凡凡越来越漂亮了。”
“姑姑，姑父。”
“凡凡姐。”
“凡凡姐。”
“三姐、姐夫，快沙发上坐”，方红军一边接过二人手上的大包小包，一边招呼着大家坐下，“这是林睿吧？来，快来坐。”
回来之前，方敏就已经给娘家通过电话，将林睿的情况和大家做了说明，一方面是为了避免林睿到家之后觉得尴尬；一方面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毕竟家里活生生的多了个人，总要弄清楚个所以然。
但是，林睿这个名字被叫出来时，大家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门口站立的男孩。
从踏进房门开始，林睿就注视着屋里的众人，男女老少，热热闹闹，或欢笑、或谦让，时刻昭示着这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这种气氛很美妙，是林睿一直以来所渴望拥有的，然而十八个春秋过去，回忆里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场景，在他的回忆里，永远都只有三个人——父亲、母亲和自己。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似乎只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在这样的场景中所不应该出现的人。
“林睿”，尹向东走向男孩儿，揽过他的肩膀一起走向众人，笑呵呵地点指着说道：“来，叔叔给你介绍下，这都是咱家人，这是大舅、大舅妈，这是小舅、小舅妈，这两个是你表弟、表妹。”
“大家好。”林睿向前迈了半步，离开了尹向东揽着他的胳膊，点头问好。
“这是凡凡的姥姥，以后也就是你姥姥了”，尹向东最后将林睿拉到方母面前，笑着说：“妈，这就是林睿，我好友的儿子，以后就是您的又一个外孙子了。”
“您好。”林睿小声的叫着。
“好，好，来，过来，我看看”，方母伸手拉过林睿的手，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女儿电话中说到的男孩儿，微笑着说道：“这孩子长的真好，尤其这眼睛，你们瞧，多有神。”
坐在旁边的方敏手不由地抖了一下。
“真是，这小伙子长的真不错，快坐，我给你们倒水去。”小舅妈尽着主人之仪，紧张罗着。
“月月、亮亮，快叫哥哥。”大舅妈催促着两个孩子。
“哥哥。”
“哥哥。”
……
除夕夜是团圆夜、欢乐夜，方家一直保持着守岁的习惯。吃完晚饭后，全家围坐在客厅有说有笑，男人们聊着工作、看着春晚，女人们忙活着包年夜饺子——方家有着零点敲钟放炮、吃饺子的习惯，孩子们则是围坐在方母身边一起看着节目、聊着闲天，时不时传出方母乐呵呵的笑声。
“三姐，你家凡凡最招老太太喜欢了，看把老太太高兴的。”小舅妈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冲正在擀皮的方敏说道。
“这孩子就爱瞎白活，遇到正事没一样行的。”
“我看那个林睿好像不是很爱说话啊？”大舅妈小声对方敏说着。
“嗯。”
“不过看着倒是个懂事儿孩子”，大舅妈接着说，“其实也挺好，长大了还能和凡凡互相帮衬着。”
“希望吧。”
……
吃完了年夜饺子，几个孩子在方红军的率领下在楼下放炮。
在这个家属院里，方家每年在放炮数量上都能名列前茅，一来是家里讲究“三十崩穷”的老传统，二来是这些年方家的孩子都有出息，借着过年放炮听响热闹热闹。
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小舅和俩小孩分工合作，送炮、摆炮、点炮，仨人忙的不亦乐乎，一边捂着耳朵盯着礼花在天空不停绽放，尹凡觉得这个夜很美。
偷眼看看站在旁边的林睿，男孩儿正仰头望着天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不知为何，尹凡总觉得此时这个男孩身上散发着一种孤单的悲伤。联想起进家时林睿在门口静静站立的模样，吃饭时不言不语的模样，看节目时一脸淡然的模样，尹凡的心里不知怎地忽然有种淡淡的不忍，淡淡的怜惜，她想：曾经，他也是很幸福的吧？
“林睿”，尹凡侧过身轻轻地叫了声身边的男孩，“漂亮吗？”
看着男孩儿没有回应自己，尹凡又说道：“很漂亮吧？你要点一个吗？”
林睿微微侧低下头看向尹凡，尹凡觉得他的眼里好似蒙着一层薄薄的雾，她的心颤了一下，他应该很想爸妈吧？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男孩儿，尹凡微笑着冲他说道：“林睿，这么美的烟花要用好心情才能感觉得到它的美哦。”
说完尹凡感觉自己的眼里似乎也蒙上了薄薄的一层雾，赶紧低下头。
“嗯。”好半天尹凡才听到了男孩儿似有似无的一声回应。
这回应很轻很轻，轻的使尹凡都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说过，但尹凡却觉得这语气跟平时不同，没有冷漠，没有疏离，却有着朋友般亲近的感觉。尹凡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了扬。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尹凡觉得后来再看烟花时，身后的林睿注视了自己很久，但当她看向他的时候，却什么眼神都没有寻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