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轩苦笑了下，哎，不知道今天柳笑眉哪根筋搭错了，又来找她的麻烦。来到流丹阁的这三个月，自从柳笑眉得知她是太君的侄孙女开始，三天两头就来找麻烦。柳笑眉的姑姑是源起长老叶言的儿媳妇，父亲是源起赫赫有名饭庄柳云阁的老板——柳大褚。据说厨艺出神入化，他做出来的菜色泽鲜美、形态生动，味道千变万化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能说但凡吃上一口就觉得舌头都要化掉了。无数皇亲贵族争着与之相交，就为品尝他的手艺。柳笑眉弦琴功底不错，为了表示学习的刻苦，赢得笃姬好感，还特地放弃了豪华的闺房住进了学校的宿舍。因住宿之人绝大多数是平民百姓，柳笑眉无形中就变成了鸡群中的鹤。哪知现在突然冒出了个梦轩，据说还是太君的侄孙女，身份地位一下比她高了许多。太君那可是源起数一数二的玄琴师啊！柳笑眉郁闷不过，派家人打听了一下，家人回说应该是太君什么远房亲戚的孩子，并不是亲侄孙。她又趾高气昂起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退一步海阔天空”梦轩想，于是不理会柳笑眉的讽刺，心平气和道：“今天天气有点热，搬了几盆花，有点出汗，我只是停下来搽搽汗，马上就接着搬。”
“哟，还真有贵族小姐的派，这么几盆花，就淌汗了……可见身子还真娇贵，我怎么就不觉得热呢？你们说，今天热吗？”柳笑眉看向她的跟班。
“今天这天气，我都觉得冷飕飕的，搬了几盆花才稍微暖和一点。热，是偷懒的借口。”一个声音说。
“是啊，是啊，我都搬了七、八盆了也不觉得热。”另一个声音说。
梦轩暗自翻了翻白眼，心里想：“不管世事如何变迁，马屁依旧到哪儿都香啊！”她决定不理会她们，继续去搬花，刚要迈步，就感觉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撞向桌子，把桌子撞歪了。桌上的郁馥兰“啪”一声摔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梦轩只觉得腰部一阵剧痛，她扶着腰刚爬起来，就听到柳笑眉尖叫了起来：“快去叫青总管来。梦轩把郁馥兰砸了！”话音刚落立即跑出去两个女孩子。
梦轩发现自己着了道，捂着腰静立着冷冷地看着柳笑眉，心想：“又来了！以不变应万变吧。”
不一会儿，好些人簇拥着一个人走进了大厅里，不单是青总管，却是笃姬也亲自来了。
“笃姨……”柳笑眉一下就哭开了，“委屈”的泪水一串串往下掉，“我刚才看到梦轩躲在这偷懒不干活，刚说了她一句，她就发火把郁馥兰给砸了。呜……”
笃姬看向众人，众人纷纷点头。只有两三个素来老实的避开她的视线，偷偷把头埋下。笃姬心下明白，但也不点破。继而看着梦轩，冷言道：“梦轩，流丹阁不是让你来享乐的，不管你背后有什么势力，在流丹阁就要听从我的安排。如果想撒泼放刁那你趁早收拾包裹走人。我这座阁子太小，装不下大人物。”
梦轩暗自握紧了拳头，低声说：“笃姨，我没砸花盆。是刚才走到桌前时，不小心崴到了脚，腰撞到桌子上，失手把花盆砸了。这会儿估计已经青了一大块，笑眉离得稍远，没看清就误以为是我砸了。”
“哦，是吗？青雨，一会儿带梦轩去看看腰上的伤。笑眉，你刚才真开见梦轩砸花了？”
“我……我……我看到她偷懒就说了她几句，刚转身就听到花盆碎的声音……”柳笑眉有些心虚。
笃姬盯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梦轩说：“不过，晚宴开始在即，你却捅出了这么大篓子，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不可不罚。就罚你把小花园里今天搬花掉落的碎石碎泥打扫干净！不干净不许吃饭，如果赶得及晚宴还是可以参加的。”
“是，笃姨。”梦轩答道。
笃姬不再理会她，看着众人吩咐：“今天是流丹阁的好日子，源起许多身份尊贵的客人都汇集于此，你们谁再敢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把这弄好了就给我回去打扮打扮，别邋邋遢遢地丢流丹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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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总管和梦轩一起走回房间，梦轩的腰果真青了一大块。青总管拿出伤药给梦轩涂上，什么话也没说。
青总管走后，梦轩来到前几日临时放花的小花园里。花园里空地上原先密密麻麻临时摆放的花盆已经搬空了，遗留下一地的碎叶碎泥。因为人来来回回踩踏，许多泥叶混合着残花败叶紧紧扒在石子地上的缝隙里。梦轩先把地面上的碎泥碎叶扫干净了，然后找了一根树枝，蹲在地上一个缝隙一个缝隙的清理泥土。多数缝隙的泥土已经干了，扒得很紧，小树枝没弄一会儿就断了。梦轩叹了一口气，想站起来重新找跟更硬一点的树枝。一把锋利的小刀递到她面前。梦轩疑惑抬头，原来是住在她隔壁的墨嫣。
“用这个，快一些。”说完，墨嫣蹲了下来也开始清理起来。
“墨嫣，谢谢你。”
墨嫣头抵着，没有回答，半响才说：“对不起，我其实看见柳笑眉推你了，但是刚才却没有……回到宿舍，我觉得自己从来就没那么窝囊的活过……”
梦轩笑了：“没事。即使你出来说了，那么多人作证，笃姨也未必信你。说不定还说我们联合起来诬陷他人。”
墨嫣愕然：“你不怪我们？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当然了。但是当时那个情形我申辩有用吗？说什么，解释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话的人会怎么听……好了，不想了，真的谢谢你。”
“恩，我们干快点！据说今天的晚宴很丰盛呢，还有流云阁自酿的百果酒，可以喝个够。”墨嫣看向梦轩，眼睛闪闪发亮。
“你也喜欢吃？”
“哦，很意外吧。”
“哈哈哈，志同道合！终于找到盟友了！咱们今晚不醉不休。我们的口号是不管世界如何改变，吃货的红心永远不变！”梦轩右手握拳，曲臂举到肩上，做出了个宣誓的样子。
墨嫣捂着嘴直笑：“呵呵呵，梦轩你这又是什么……”
有了墨嫣帮忙，清理工作进行得快多了，即便如此等她们清完，宴会也进行了一半。梦轩拉着墨嫣偷偷摸摸溜进偏厅，坐在靠门口角落边的空位上。这个位置太过偏远，看不到舞台上的表演，又靠着门，只稀稀拉拉坐了三四个人，一桌子的菜还是满满的。梦轩给墨嫣和自己倒上酒，两个人碰过杯，就大吃大喝起来。百果酒是流丹阁密不外传的美酒，是用百种香果酿制而成，酒香清冽，入口甘醇。梦轩与墨嫣两人边吃边聊，越聊越开心，酒瓶慢慢变空了。墨嫣喝得两颊通红，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了。
梦轩喝着喝着觉得身上发热，跟墨嫣说了一声，就悄悄离开座位走出偏厅。偏厅外是一池碧绿的湖水，晚风吹着湖水带来了一丝丝凉意。梦轩依在水榭的栏杆边，捶了捶自己酸胀的腰，喝得有些高了，头还是有些昏昏的。
风暖暖的，混着夜兰甜甜的香味。以前，梦轩总觉得这香味媚俗，现在却觉得很受用。精神有些恍惚，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夜无月，只有几颗冷冷的星星。不远处的大厅里，正在上演着热闹的歌舞表演。舞台下的大厅座无虚席，人们一边喝酒碰杯一边欣赏着琴着高超的琴技，舞者精湛的舞蹈。即使隔着湖面，梦轩还是依稀能够听到里面的碰杯声。很久以前当她还在那个世界上大学时，也曾那么热闹过。那时还年轻，还没有伤口，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春天在郊外他们模仿古人曲水流觞，酒杯停在面前就要连诗，连不起的人就要被罚喝酒。寒冬夜晚他们爬到山顶，哆嗦着讲鬼故事，不恐怖的要被罚嚼干茶叶。干茶叶嚼在嘴里，满嘴都是苦涩，那时却不觉得。他总会跟在她的身边，替她喝酒，捂她冻得僵硬的手，陪她一起嚼那苦涩的茶叶。他们还偷偷趁人不备，互相品尝对方口里的苦涩滋味。他的手心爱出汗，夏天时总要在手心里垫一张帕子再握她的手；他曾附在她的耳边说要陪她到地老天荒……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在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梦轩喃喃背诵着北岛的诗，不远处的灯火在眼里慢慢朦胧起来。
羿萧懿站在不远处看着梦轩的背影，似乎他们的“第一次”相见都是从梦轩神经质的嘀咕开始的，“猿粪”总是那么神奇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