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林建和打了个电话我,当然,我那个时候还在网上查找着关于门神尸的一些资料,所以并未猜测到他打电话给我的原因,直至他告诉我在河郊又发现了个胃之后,我才觉得,所谓的门神尸为什么被称之为‘门神’,难道仅仅是因为尸体没有让人产生负面的情绪,并且能在自己内部化合成类似朱砂的物质?电话里我没有多说什么,只和他约好,待会儿在警局里的尸体解剖检查室见,而且,我指明,那个胃我也要解剖检查下。我关上电脑,看了看时间,我大约是在下午一点左右将那段心脏里的小血管和胃里的残留物交给鉴证科的,现在下午四点三十四分,等我乘车由家里赶往警局大概会花掉二十分钟样,也就是五点左右能到达,这么算来,鉴证科里应该已经对其中的一件东西做出了全面的鉴定了,我想,后来发现的胃,会不会和尸体有什么联系呢?
当我到达警局的时候,林建和已经在尸检室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了,见我来,他立马招呼我坐下,并顺手掏出一支烟给我,我问他对这件事的看法,毕竟他作为刑警队的队长在案情联系上,有着过人的分析能力。他摇头,表示自己现在毫无头绪,尸检找不出死因,河郊又不是第一现场,发现尸体的时候没有半点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在河郊勘察这么久,发现的东西看似和死者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不知道这个案件该从何下手,就更不用说对这个案件的看法了。我问他发现的胃在哪里,他朝解剖台努努嘴,没有半点言语,我知道他在苦恼什么,片刻的相对无语之后,我扔掉烟头,进解剖室里间,戴上橡胶手套,我连帘子都没有放下,不是说我忘记了作为法医该对死者表示的最初尊重,只是,躺在解剖台上的是一个器官,不是整具尸体,我真的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去对待。而且,刚刚听林建和这么一说,我也在心里觉得,这个胃可能和尸首的关系不大,因为他们发现的尸首,是保存完好的,并没有缺失任何器官。我用手术刀轻轻地划开那个胃,尽量避免损伤胃的内部黏膜,因为我觉得,在胃黏膜上会有什么东西存在,至少也能证明一些什么。我在打开胃腔后,发现在靠近下管腔的胃内壁黏膜上有着很明显的东西刮伤的痕迹,胃在丧失功能,也就是说在人体死后,内部的黏膜会在几个小时之后软化,脱离胃内壁,因为那个时候,机体将不再由黏膜处产生可以中和掉胃里过多酸性物质的液体了,所以胃里残留的胃液会腐蚀掉黏膜,而我所发现的刮伤痕迹,很明显是最近才形成的,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被取出来了,而在避免破坏胃的情况下选择了从管腔里拿出,所以就会损伤了胃部黏膜。我问林建和:“这个胃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林建和点头道:“嗯,有团纸制物,初步判断,是年画,朱仙镇的年画。”我真的不知道林建和为什么可以说的淡然,要知道,这可是关键的线索的。我继续深究,林建和遂将自己在离开河郊之后面见乔三爷的经过一一和我说明。林建和交代清楚之后,我在心里想,要是乔三爷说的,那就不会有错了,只是,发现的门神尸,年画,都指向了朱仙镇,这点该怎么解释呢?想到了这里,我才想起,现在这个时段里,鉴证科应该已经对两件东西之中的一件有了仔细的鉴定才对。所以我叫上林建和,一同赶往鉴定科。
鉴定科不在警局内,不过也隔着不远,鉴定科里的刘航是我大学里的同学,也是我唯一佩服过的人,我对他的佩服,不是因为他的专业成绩,而是因为一次上课他翘课没来而辅导员突然来点名需要他答到,而在我打电话给他,他不慌不忙的对着我说将手机免提打开时的那种淡定与从容。本来大学毕业后的分离我很不舍得,不过没想到,我们现在都效力于司法部门了,而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和我一样学的是法医专业,现在竟然能在鉴定科混饭吃了。我和林建和到的时候,他似乎正准备出去,见我来,便对着我勾肩搭背,他似乎知道我们想问什么,但是却在我开口之前抢先说:“你们都没有吃饭吧?现在我刚好下班,走,凉面馆去,今天我请客,有什么要问的,到了再说吧,我确实饿的不行了,为了鉴定你给我的两个东西,我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的,作为补偿,你们陪我一起吃凉面,不过算起来,还是我吃的亏比较大,腰包还得我来掏。”确实细想起来,我还真的没有来得及吃什么东西,林建和本来想说不饿的,结果他肚子那像合唱一般的声音将他给出卖了,然后就傻笑着一起上了车。这样也好,我们三个本来就不是那种天生能记住哀愁的主,案情再怎么棘手,饭总还是要吃的,不过,说句老实话,我对面条向来都不怎么感冒,当然林倩做的除外。
警局附近的弄堂里新开了一家神秘凉面馆,没错,就是叫这个名字。小店只有凉面各种各样的凉面,光一字排开的配料就有二十几种之多,绝对美味。我听刘航说过很多次,今天终于有机会过来尝尝鲜了。刘航反对在刚刚开始吃东西的时候立马谈及公事,因为那样很扫兴,会坏了吃东西的雅兴,所以我和林建和都阴着脸,听他胡侃瞎扯的说。刘航在我和林建和面前满嘴里跑火车,从世博会说到国内的航天技术,又从航天技术说到奥运会,说得唾沫星子横飞,指手画脚,慷慨激昂,全然不顾那个时段里还有其他的顾客在。林建和本来坐他对面的,因为害怕被他的唾沫星子和乱挥动的手给触及到就换到了他的旁边,只是,林建和可能没有考虑到刘航声音的因素,所以,在刘航针对国家以往在奥运会上没有取得好成绩说“田径类的全派小偷去,团体类的全派城管去,赛车类的全派富二代,能跑、敢撞、车又好”时,嘴里含着半嘴面条指着刘航的面说:“你看你看。”刘航连忙低头,脸顿时没有了刚刚说话是的神采。刚刚忙着喷唾沫星子和指手画脚去了,一只苍蝇在他口水的狂轰乱炸之下在他面前盘旋了几圈,估计是因为躲避唾沫星子耗费太多的体力了,终于下定决心落在刘航还没有来得及干掉的小半碗面条上,顺着面条爬着,还时不时搓一下前面的那对前肢。“老板,再来一碗!”我的眼珠顿时瞪出来:“我以为你差不多吃够了呢,饭量这么大怎么不见胖呢?”刘航用手指了指脑袋:“劳心者花费的能量永远是你这种劳力者无法想象的。”“就是,老板,赶紧的上面,上两碗!”林建和在旁边补充的说道,我立马以一种鄙视的眼光投射过去:“我说,你们怎么都像饿死鬼托生一样,我可是记得你在一开始就忙着吃面的,好像没有半刻停下来的样子。”林建和一副不屑的样子,站起来看了看正在调适凉面的胖子,说:“切,你总不可能让人饿着肚子去找什么线索的,再说了,这凉面,味道真的很不错,吃多了也不会很撑,所以就忍不住多叫了一碗。”说完就听见“面来了”然后就见跑堂的瘦子很有气势的将两碗面双双拍在桌子上,不过说真的,瘦子的嗓音像是铁丝划在玻璃上的声音一样,让人听了之后起一身鸡皮疙瘩。即便如此,好像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们两吃面的兴致,我在看着他们纷纷干掉两碗面条,拍拍肚子抹抹嘴巴之后才有脾气对他们说正事。刘航一脸的满足,像老板要了茶水之后才缓缓说:
“你中午给我的那一小段血管已经化验出来了,在残留的血液里面鉴定出有硫化汞的成分,也就是所谓的朱砂,里面还夹杂着雄黄、磷灰石等物质,只不过含量较少。就我分析,一般朱砂只可能作为中药进入人体,而且一定要控制好量,过多则会引起汞中毒,一般进入人体的朱砂,首先是通过食道进入胃,再由胃里的血管分散至全身,而在肝肾处聚集较多,像现在出现的情况,在心脏的血管里也发现了如此含量的朱砂,只能解释为死者身前有过严重的汞中毒,但是又听你说,在进行尸体解剖的过程中其他的脏器,都很正常,这就是最大的疑点。那个胃里的残留物质由于被胃酸侵蚀过重,不能够利用器材还原,不过,通过初步的鉴定,是纸,而且,纸上有颜料的成分。”听完这些,林建和似是无意间嘟囔:“血管里面有朱砂,看来真的是门神尸呢,不过,那个胃里的残留物也是纸,会不会也是年画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想,对于门神尸的概念,我大概想通了一点,我仰起脸问刘航,“一般的DNA分子鉴定,最少要花多长时间。”他信心十足的说道:“不超过一个小时。”“好,这样,你和林建和立马回鉴定科,我去警局将后来发现的胃带过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比较清楚一点。”说完之后,我们便立马动身,刘航和林建和去了鉴定科,我则往警局里去,我不急,我需要在路上好好的想想,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门神尸名字的来由算是解决了,但是,这么有悖常理的事该做何解释呢?大约抽一支烟的时间,我们再次在鉴定科里碰头,期间林建和问我想到了什么,我只是和他说,现在还不敢确定,先就暂时卖一下关子,等鉴定出来后,我再将我的想法好好和你们分析分析下。我将胃交由刘航,对他说:“这个胃和那具尸体的心脏血管都进行下DNA的鉴定,最好能画出DNA分子图谱。”刘航打了个响指,对林建和说道:“这期间,你可以在鉴定室里观看,只是千万不要说个没完没了,以免打扰到我”林建和在心里想: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天花乱坠,将苍蝇都给击落了。只不过他心里这么想,但是没有说出来,也就一个小时,趁机睡会儿才最好不过了,鬼才愿意在那个鉴定室里对着瓶瓶罐罐待一个小时。这样,现在能做的便只有等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我还是先查查关于一个地方的详细情况比较好,要不等去了之后什么不知道就显得被动了。幸好他们办公室里有电脑,这样也省得我往家里赶,而且还能第一时间得到鉴定结果。
一个小时过后,刘航从鉴定室里出来了,对我说:“这回真的是见鬼了。我对于‘世界上没有一片相同的树叶’这样的认知算是要彻底被颠覆了,你完全想象不到,那个胃和那具尸体的DNA分子排列完全一样,DNA分子图谱也是一摸一样,这个胃就像是尸体的一部分。”“这就对了,看来我的推测没有错。”刘航不解,于是我向他解释:
“你们想过门神尸为什么叫门神尸了没有?起先在还没有发现另外一个胃的时候,我都没有去想过门神尸名字的来由,只是认为现在我们接触的尸首和所谓的门神尸很像。怎么说呢,其实名字是能最好反映物质本身的,就像这具尸首是门神尸一样,它必定会表现出门神的一些特征来。我们往往会被自己的第一感觉所左右思想,当我们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吉的情绪,反而觉得很淡然,然后在我说了门神尸体内会有朱砂之后,我们所有人就会觉得应该是这样‘消除负面情绪,有朱砂存在’这就是对门神尸的全面概括了,因为门神是在春节时才贴的,象征吉祥,而且在古时候,红色的颜料多半是由朱砂组成的。其实不然,我们忽略掉了最简单的东西,就是,门神是一对的。所以,如果我们发现的那具尸首是门神尸的话,我们其实该想到的是,另外一具尸体去哪里了?故此,我们所说的门神尸,其实就是所谓的双子尸,而又因为发现的另外一具本该是尸体的东西仅仅是一个器官,所以,我们目前接触的门神尸,就是我们所能理解的双子了。”我这么一说完,刘航才恍然大悟,不过,他又很快的想到,即便我们现在遇到的是双子,那么又怎么解释这两个胃的存在呢?如果是按照普通的对双子的理解,那么又是什么孕育了我们眼前的这具双子呢?我对他说:“既然我们在这门神尸上面所发现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地方,那么为什么我们不按着线索找下去呢?”“你是说朱仙镇”刘航试探性的问,“没错”我回答的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