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凌生,身上的道袍已被划出了数十道整齐的口子,原本纯白色的衣衫也已经差不多全被染成了赤红之色,汩汩鲜血沿着他一只低垂着显得有些无力的手臂上流淌下来,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到地面。
而他一张冷峻的面孔上虽然还是露出一股坚毅之色,但此刻也已是一片惨白,从头顶发间流下的鲜血沿着他的额头滑入眉眼之中,让凌生不由得眼皮一眨,面皮抽动之下,一滴血珠从其下巴滴下,落在了他怀中的何清那张白嫩的玉脸上。
此女只觉脸颊一烫,眼皮跳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目,一下从昏睡中惊醒过来的她,慌忙的四下一扫之下,眼中渐渐露出惊骇之色,当她终于看清楚此刻仍然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凌生,已是血迹斑斑,满身伤痕,而自己却被护得严严实实,毫发未损时,心中只觉如刀绞一般,忍不住悲恸的大哭道:“凌大哥……”
一见何清醒转过来,凌生马上挤出一丝笑意,朝此女微微一笑道:“清儿,你终于醒了,凌大哥没事,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而已!”说话间,凌生强装微笑的面皮又不禁抽动了一下朝此女嘿嘿一笑。
望着一脸笑容的凌生,何清更觉心疼万分,银牙一咬的说道:“凌大哥,你不要管我了,你快跑,清儿不要看着你为了我白白送死!”
说着何清娇躯一扭,就要挣扎着从凌生怀中挣脱,可此女刚一挣扎,凌生搂在她腰间的手掌也同时用力了一分,将她抱得更紧了。
“清儿,凌大哥没本事,保护不了你,今天只怕咱们都要命丧于此了!你愿不愿意陪着凌大哥一起死?”
凌生将怀中的何清又抱紧了一分的同时,又缓缓的低下了头颅,微笑着望着此女如此说道。此时的他,脸上不止没有丝毫就快赴死时的惧色,反而露出一副惬意洒脱的神情。
虽然此刻凌生的心中仍旧舍不得让何清陪着自己一起死,但此时的他,感受着身体各处汩汩冒着鲜血的伤痕,如同烧红的木炭一般的双腿,精血已流失大半,法力也渐趋枯竭的他,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心中也不由得萌生了死念。
“凌大哥,清儿刚才就说过,要死一起死,只要不让清儿离开凌大哥,哪怕是粉身碎骨,清儿也会陪着凌大哥的!”听到此言,何清破泣为笑,脸上带着几分幸福的神情,深情的望着凌生,坚定的说道,似乎已完全忘记了刚才在飞舟上看到的那恐怖的一幕。
听完何清此语,凌生只觉一股暖意充斥全身,心中再无他想,望着何清的眼神中只剩下了柔情,双手一张,就将何清紧紧的拥入怀中。
“看来两位还有些自知之明,此刻,就是你们落云宗两位长老前来,只怕也救不了你们。既然你们有如此觉悟,那就让古某送你们一程,在下保证,让你们毫无痛苦的上路!”
看到凌生与何清二人终于放弃了抵抗,黑袍男子也是心中一松,嘿嘿一笑的说道。
说实话,经过刚才的拼斗,黑袍男子对凌生刚才所施展出的诡异步法,内心其实也是震惊不已,若不是凌生一直抱着何清不放,他自问还真不一定有把握能够如刚才那般连番得手。想到自己眼前的对手还仅仅只有六层境界的修为,就能够躲开他的全力追击,更是让他深感骇然,对凌生也更加生出一股除之以绝后患的念头。
不过,随着双方相持时间越长,黑袍男子又不由得越发急躁起来。
只因从刚才那只响箭飞起到现在,已过了不少时间。黑袍男子心中可清楚得很,刚才那只响箭可不是一般的宗门信号,这种黑红两色的骷髅信号只有自己刚才那位宗门掌门在万分紧急的情况时才会发出的终极密令。
此刻,望着相拥在一起已放弃抵抗的凌生与何清二人,黑袍男子只以为是刚才自己的言语起到了作用,心中暗喜之下,也不敢再作拖延,话刚出口,手中的幽冥丝已再次放出,眼见就要将凌生二人灭杀于此。
“哼!区区一名练气期弟子,口气倒是不小,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小辈到底有何手段敢说出此等大话!”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洪亮高亢的声音从远处天边传来,虽然远在天边,可众人听在耳中却如同雷鸣贯耳一般。
黑袍男子一惊之下,也顾不得眼前的凌生,急忙转头看去,只见远处天边两个微不可见的人影正驾着两道遁光朝这边激射而来,只不过片刻工夫,人影便由微不可见的发丝大小变得足有豆粒般大,速度之快,似乎不在刚才那名筑基期的黑袍人之下。
黑袍男子一见之下,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现出一丝惧色,一双死鱼眼睁得老大。
与此相比,此刻相拥在一起正等着一死的凌生与何清二人同样是一惊过后,却又马上面露惊喜之色的相视一笑。
“清儿,是薛师伯的声音,是薛师伯的声音……哈哈哈哈……”凌生大声笑道,显然已经听出了这声高亢的话语声乃是出自本宗掌门薛南天之口。
“嗯,凌大哥,薛长老来了,咱们有救了!”何清也是面色大喜抹着眼泪回道。
可就在这时,却见黑袍男子一转头,又看向了凌生二人,脸上神色一沉,人影一个模糊,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凌生眼角余光扫过,心中一凛,一手抱着何清,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的脚下一动,也跟着化为两道虚影,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就见一片血光再次在空中飘起,凌生抱着何清闪现而出,而其后背的衣衫上则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迸溅。
刚刚闪现而出的凌生,脚下不敢稍停,又再次运起千影步消失在了原地。
只不过,此次的黑袍男子在其附近一闪,现出身形后,却没有继续朝凌生追去,鼻中恨恨的怒哼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径直朝前方一个方向奔去,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就钻入不远处的一片茂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见此,凌生这才抱着何清重新现出了身形,只不过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凌大哥,你怎么样?”何清一脸担忧之色的扶着凌生问道。
“没事,凌大哥还撑得住!”凌生微笑着回道,不过脚下一软,人已支撑不住的往一边倒去。
何清急忙用力搀着,让凌生缓缓的坐到地上,只不过此女的双臂一接触到凌生的双腿,马上触电般的缩了回去,脸露震惊之色的又问道:“凌大哥,你,你的腿……为什么会这么烫?”
“呵呵,刚才千影步用得太多,才会变成这样,没事的,一会就好了!”凌生一脸淡然的笑道,不过从双腿中传来的如火烧一般的灼痛,还是让他也有些承受不住的暗自咬牙。而此时放松下来的他,更是感觉双腿似乎已完全失去了知觉的不受自己控制,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何清自然不知道凌生内心所想,看到凌生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担忧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不过,目光扫过凌生身上被划出一道道口子的伤口,此女又止不住泪水的从自己身上的衣袖上撕下一条条布块,强忍住哭泣默默的给凌生包扎了起来。
正在此时,刚才还远在天边的两道遁光此刻也已来到近前,只见两个人影脚下遁光一敛,就从半空中跃下,现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人身着皂袍,发须皆白,慈祥的面容上颇显凝重;另一人一身白袍,面目威严,正是落云宗的于清风和薛南天两位筑基期长老。
一见二老出现,凌生与何清二人均是面色一喜,就要起身参拜。不过凌生刚刚爬起又重新跌坐了下去,双腿已完全动弹不得,连弯曲都不能了。
“两位师侄不必多礼!”
于清风见此,连忙一摆手的说道,匆匆几步走到了凌生二人身前,朝二人看了一眼,就蹲下身子托起凌生的一只手臂,将手往他脉上一搭,把起脉来。
只片刻之后,就见此老眉头一皱,一手捋须的朝凌生双腿看去,脸现一丝沉吟之色,随后又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一粒灵气浓郁的青绿色丹药,送到凌生嘴边言道:“老夫不知凌师侄用了何种法术,以致精元受损如此严重!不过,能保住性命也是实属万幸。快将这颗丹药服下,好生调息,切不可再妄动法力,否则性命堪虞!”
凌生闻言心中一凛,他也知道自己此番拼斗确实损伤了不少精元,却不曾想竟如此严重,急忙依言将于清风手中的丹药服下。
药丸刚入口中,便一化而开,随着凌生一个吞咽流入他的腹中,与此同时,凌生只觉一股浓郁的气息在体内散开,双腿中的灼烧之感顿时缓和了不少,而他身体各处被划开的伤口也鲜血一止,渐渐愈合起来。
这颗凌生从未见过的不知名丹药竟有如此立竿见影一般的奇效让凌生心中也是暗叹不已,口中连忙称谢道:“多谢于师叔!”
他哪里知道,这颗丹药乃是于清风独家秘制的疗伤圣药,有起死回生之妙,就这一颗就价值上千灵石。
“唉,还是来晚了一步!”
就在于清风给凌生把脉疗伤的过程中,那位落云宗的掌门薛南天则一直站在一侧,目光闪动之间,已将神识放出体外,往四周仔细扫了过去,神情也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忽然,此老双目一睁,朝于清风招呼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腾空而起,再次化作一道遁光朝其中一个方向飞去,正是几里外的乱石山岗所处方位。
凌生此时也想起了刚才自己一干同门被害的情景,脸现悲痛之色的朝于清风说道:“启禀于师叔,项师兄和徐师兄,以及随行的一干同门师兄弟都已经……”
还未等凌生说完,于清风便一摆手的站起身来,双目一眯的朝前方乱石山岗方向看去,片刻之后,又忽然目光一闪,朝凌生二人说道:“凌师侄不必担心,你项师兄还有一息尚存,你二人且在此稍候片刻,我与你薛师伯去去就来!”
话刚说完,于清风便不再理会凌生二人,也一跃而起,化做一道遁光朝乱石山岗那边飞去。
转眼间,此地就只剩下凌生与何清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