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醒来的时候,有那么片刻恍惚。窗外熟悉的鸟鸣让他差点以为,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迷离的梦。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不由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用睁开眼睛看,他就知道他回到了那个住了二十年的地方。
“或者说,其实我现在才是做梦?”白秀推开门走了出去,几乎以为下一刻,白晏便会从院子里走过来。不过显然他要失望了,因为他听到了另一个人脚步声。
“你在搞什么鬼?”白秀冷声对来人说道。
方悬翦悠然地踱了几步,笑嘻嘻地说着:“啧啧,白晏倒是挺会享受的。等我以后得偿所愿,我也找这么个好地方隐居起来。”
白秀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不信,这女人会一直跟他废话下去。果然方悬翦自顾自地说了几句,见白秀毫无反应,也只好识趣地转移话题。
“白秀,你想不想知道在墓地发生了什么?”方悬翦笑着问道。
听她这么问,白秀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入手却是不同寻常的冰凉。方悬翦突然正色道:“你应该感谢我,现在的鬼眼才算是完全打开。你天赋不错,这通灵四式肯定不在话下。”
“通灵四式……”白秀喃喃道,同时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一些陌生的咒语。
“没错,杨家人琢磨出来的东西还真是厉害呢。通灵之离魄可以让你三魂六魄离身,虽然耗费精力,但却可以暂时不再受身体的束缚。通灵之生傀可以用灵力凝结成一个灵傀,只要你修为够高,其强悍之处绝不输于任何一个炼傀。而通灵之祭鬼,可以以身为祭,引鬼魅之玄力为我所用。至于通灵之镇魂,在墓区那里已经用过了,可以祛除阴邪,超度游魂。”
听到第四式,白秀忍不住冷笑一声,讥讽道:“超度?我看是吸取才对。你别胡扯了,这所谓的鬼眼本不是什么正常的修炼方法,还能做这等好事?我看是专门吸人魂魄以供自己炼化吧。”
方悬翦哈哈一笑,竖着拇指赞叹道:“白秀你真聪明!不过那些魂魄本就没**回,与其让它们日日备受煎熬,还不如化长痛为短痛,让它们彻底解脱。这可不就是超度了吗?”
白秀轻哼一声,这女人强词夺理的功夫倒是很有一手。方悬翦又说道:“我说白秀,这鬼眼的强大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宝山在前,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你就不动心?”
听她这般打趣,白秀却是十分平静地说道:“宝山虽好,但却从来不会凭空而降。如果你真的需要我用鬼眼通灵帮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的目的。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遮遮掩掩。到时候各取所需,谁也不会妨碍谁。”
方悬翦听了他的话不禁莞尔一笑,连连感慨道:“说真的白秀,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可比你老爹懂得变通多了。好吧,现在我们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
白秀本来也只是想试探一下这女人而已,却没料到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顿时,他心里又有些迟疑起来,这女人不会又开始瞎扯了吧?
那边方悬翦却是在院中找了一处地方坐下,然后抬头看着白秀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之前确实没有说一句假话。”
白秀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我信,因为谎言分为两种。一种是彻头彻尾的假话;一种是真话,但却是不合时宜的真话。”
方悬翦也没反驳,而是接着说道:“十年前,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了断层,便开始着手调查鬼樽的事情。我将所有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企图从中找到线索。”
白秀姑且听着,不管这女人说的是真是假,反正他也需要理一理头绪。
“这事的源头是我跟方纯钧的家主之争。因为要通过继承考验,所以我们都进了修罗幻境。在修罗幻境中,我们得到了鬼樽。后来我跟杨柳去了杨家,和书成他们几人就没了联系。直到后来玉姐姐身亡,我才回到方家。那时候方纯钧已经是方家家主,书成大哥也接手贪狼一司。玉姐姐的死让方纯钧开始注意鬼樽,后来便知晓了卜族的事情以及他们起死回生的秘术。”
方悬翦轻轻地叹了口气:“终于,在方纯钧的邀请下,我、杨柳、书成大哥、婉姐姐、跟他一起去了‘彼岸’。我的记忆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接下来便是十年后的事情。我遇到了方艾,知道自己的记忆有了断层。”
白秀思绪转得飞快,突然问道:“方纯钧去‘彼岸’是为了复活江玉藻,那么你们呢,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方悬翦一怔,旋即笑道:“如果说是因为没有及时阻止玉姐姐保管鬼樽而导致她命丧于此,我们几人心怀愧疚,你会信吗?呵呵,也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像我们这样的人会因为一点愧疚而舍命陪君子?我们确实都有自己的目的。不过……说起来这算是我们的私事吧,于大局并无影响。而且,你说的人里面可还有你爹妈,莫非你觉得他们也是居心叵测之人?”
白秀一时之间难以反驳,他之所以会问这个,只是觉得此事牵连甚广,至始至终的发展,何以仅仅是因为一人的推动。不过现下方悬翦不愿言明,他也无法追问到底。
谁知方悬翦似是明白他的心思,反而转口说道:“算了,我们既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告诉你也无妨。若是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影响了我们之间的信任,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划算。其实,我们的目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到人的秘密。只是经久之后,现如今回想起来,难免觉得当时拙劣可笑,更在失败之后,深感造化弄人。”
白秀不语,心里却有些好奇起来,不由自主听她缓缓道来。
“人生在世,所追求者,无非权、力、情、爱,你也是三家之人,自然知道我们古家族最看重什么。其他或许也有,但对力量的追求,千百年来却是近乎魔障的执着。方家也好,白家也罢,往往于此处看不透彻。”
白秀听她如此说着,不禁便想起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鬼眼、神魔引、鬼谷,甚至于凤凰双灵,这些……不都是因此而起?就连他自己,听到斗转星移阵的强悍之处,也是不由地动了心。
“你是说,你们去‘彼岸’是为了得到某种力量?”白秀问道。
方悬翦点头,继而叹了口气说道:“不错,确实如此。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书成大哥那时习得斗转星移阵,虽说因为此法本身缺憾,难以行至极致,但它所示之力量,却是让人难以想象的磅礴。试问,如果是你见识过如此神力,难道不会心生向往之意吗?”
白秀不用她的“试问”就早已有了答案,这时候却是忍不住问道:“除了我爹,你们就没试过修习斗转星移阵?”
方悬翦眼珠一转,却是笑道:“哎呀,又被你看穿了。好吧,我们确实都修习过,但是因为某种原因,都不得不终止。最后也只有书成大哥,才达到天地境。但其中力量,我们就算是窥斑见豹,也了解了大半。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渴望得到这种力量。但斗转星移阵已经无望,所以我们只得另寻他法。”
白秀恍然:“上古卜族,虽不是神族,但亦能与之匹敌,定然也是深负力量,难怪……”
方悬翦苦笑一声,说道:“是啊,当时我们就想,即便找不到与斗转星移阵相似的修炼之法,但哪怕能够吸取‘彼岸’的灵力也不虚此行了。”
“吸取灵力?”白秀惊讶说道。
方悬惨淡一笑,点头道:“没错。鬼樽只是卜族遗留下来的一件鬼器,就有如此灵力。哪怕经过千年的溢透,亦仍是不俗。可想作为卜族繁衍生息的地方灵力是何等的蕴盛。我们当时都是年轻气盛,于修行一事,难免操之过急,既然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当真是欣喜若狂。”
白秀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许久之后才又问道:“那……那个斗转星移阵到底有何不足之处?”
方悬翦思索片刻,这才说道:“对于斗转星移阵法,我们也不是十分明晰。只是觉得这修炼之法并不完整,如果强行修习,恐怕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当时我们几人,婉姐姐的见识最高,她试着修炼以后,便告诫我们勿要再继续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其实,我们于修炼一法,都有自己的见解,心中早就有了疑虑,见她这般提醒,便都放弃了。”
“那我父亲……”白秀不由问道。
方悬翦摇了摇头:“书成大哥虽然成功修炼至天地境,但也是因为他天赋极高,若要再继续下去恐怕也是妄为。他向来通透,自然也没有强求。”
白秀点头,便也不再耽于此处,而是说道:“那后来又怎么了?你说还有其他人在找鬼樽,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