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楚天白一夜无眠,鸡才刚刚啼起,他便从床上爬了下来,朝冷香阁走去。
此时下人们都还没起床,楚府里寂赖无声,唯声虫鸣蝉叫,他一路都在幻想着当父亲睡醒开门时,见到他坐在孤松下会是怎样的表情?
只是想归想,当他拐角走进冷香阁深处时,反倒被吓了一跳,楚南三和老管家此时已经围着石桌坐在孤松下,不知在耳语些什么?只见楚南三手中拿着块东西,嘴巴不断开合,而老管家则频频点头。
楚天白皱眉郁闷,老爹和老管家这么那么快就醒了?晨雾迷蒙,他运极目力也看不清楚南三手里究竟拿着什么东西?而且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尽管他很努力的竖起耳朵,仍是无法听清。
这时两人似乎感觉到有人到来,都像是触了电似地回过头来,一脸警惕,等发现是楚天白时才舒了口气,释然开来。
楚天白脸上重新挂上贯时那略微带点邪气的笑容朝他俩走去,一边走还不忘一边道:“到底是老人家,起床比公鸡叔叔还早。”
楚南三白了眼:“不像你,连鸡都不如。”
楚天白呃了声已经来到桌子旁坐下,看向父亲时眼神不禁变得有些异样,从小到大,他可没发现父亲是这样的“幽默”啊!
“看什么?脸色白了点还是比你俊俏。”楚南三又道。
楚天白又呃了声,抬眼了望了在云间若影若现的太阳,嘟囔道:“没错啊!他娘的太阳今天没神经,怎么爹神经了?”
话才说完,只觉得耳边一道掌风扫过,紧接着后脑啪的声就被楚南三扇了一巴掌:“你他娘才神经。”
这一掌拍的楚天白七晕八素,头差点就撞到桌面,目光一瞥,这才看到桌面上放着的东西。
其中一样是两块像是烧红了的碳似地的东西,一闪一闪发着红光,另外一样则是一块玉简,玉简上曲曲扭扭的刻着奇怪的纹路,楚天白目光一紧,再也顾不得老爹今天的反常,一手抓向那块“碳”一手抓向那块玉简就想端起来仔细端详。
可才一碰到那块“碳”,楚天白便痛嚎了声,闪电般的收回手放到耳垂死命的捏着,被烫得不轻,指尖之前碰到的地方已经高高肿起一颗水泡。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迅速,楚南三想阻止已然来不及,眼见楚天白被烫得那样,不由得怒骂道“你就不能长长眼?炙炎石也敢用手去碰?”
楚天白一听这石头的名字,顿时心里掀起滔天波浪,炙炎石?道门炼丹上品生火材料?
蓦地,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的震惊,目光再次朝那块玉简看去,小心翼翼的将那它捧在手心。
曲曲扭扭的纹路似字非字,密密麻麻的刻满整面玉简,第一眼看去很是混乱,就好像胡乱画上去的般,可是细看下却感觉似有按照一定的笔画刻下,看久了,情不自禁的就想要将整副心神陷进去,可谓玄之又玄。
“他娘的,别告诉这块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块符箓?”楚天白苦笑,满脸的不可置信,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琅邪谷。
天下道门,至尊般若,第二琅邪,第三才轮到五角,般若指的是般若寺,琅邪则是琅邪谷,五角便是五角楼,琅邪谷在天下正道排名第二,以炼丹御符扬名,传说谷中的守护神兽五爪金龙便是一条吃了谷中仙丹的鲤鱼跃了龙门后变成?符咒的本事据说更是通天彻地,移山倒海,翻云覆雨,可谓妙用无穷。
傻子都只符箓的道纹越是复杂,威力就越大,第一眼看去这块符箓刻成这德行,不用说也知道是琅邪谷里的绝世珍品。
楚天白倒吸了口凉气,这两样随便放到道门中都能掀起轰动的异宝,怎么楚家都有了?
楚南三一见楚天白似乎想到这两块东西的来历,眼里一亮,赞道:“眼光倒是不错。”
楚天白全然没听清楚楚南三在说什么,也不表示,只是瞪大着双眼望着楚南三,急着听他解释这两样东西的由来。
楚南三看出楚天白的心思,不过只是无辜的耸耸肩,指着老管家道:“别问我,这两样东西是你爷爷当年和老管家盗来的,要问你问他,”
楚天白的目光立即又转向老管家,却见他也和楚南三般耸耸间,摊摊手道:“这东西是老爷当年盗琅邪谷里一位前辈的墓时发现的,全程都是老太爷在破阵降符,小的都没能插上手。”
说到这里,老管家浑浊的眼中尽显迷离之色,仿佛老太爷当年那风华绝代的身影还在眼前,钦佩不已。
楚天白心神狂震,连琅邪谷仙逝的前辈之墓都能盗到,楚家对道家的研究到底高到怎么样一层境界?
他突然想起当初楚南三曾说过,当初他和他同年纪的时候已经领悟到五十个阵法,莫非这不是大话?
他自幼离家,看来楚家的秘密掩埋太多太多是他不知道的。
眼看着楚天白这样失神也不知道要没完没了到什么时候,楚南三站起身道:“好了,就这样吧!这两样东西你们带在身上,冰封雪域若是没有这炙炎石,你们是不可能走到深处的,那块符箓你们也留着,可能有大用,昨晚我想了想,琳琅那丫头没有揪出你是楚天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还是趁早即刻动身的好,免得被她纠缠到。”
说到这里,他随手从腰带下解下一个装得十分厚实的钱袋丢到桌上,继续道:“东西就把这两样带走就好,其他的你们自己去路上买就是了,快走快走。”
楚天白一怔,心里突然变得黯然,相聚才一天不到,他就又要离家了,他不禁再看向楚南三,却见楚南三径直走回房门,连招呼也不打,看来是不想送他们。
老管家从椅子上站起,恭敬的朝楚南三的背影鞠了个躬,而楚天白还是坐在那里发呆,失落得很。
房门砰的声关上,将楚天白从失神缓回来,他站起后跪下,稚气未脱的脸上挂满淡淡的忧伤,朝门磕了三个响头,看得老管家一声苦叹,摇摇头。
想得入神,楚天白三个响头却是转眼磕完,他重新站起,脸上不知何时已然重新挂回淡淡的笑容,一拂袖间,用袖里乾坤将桌上的东西收好到袖子里,然后漫不经心的道:“走吧!管家爷爷。”
老管家怔了怔,这孩子对情绪能如此收放自如,这点连他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来说,要做到都不容易啊!
两人走出村外,在溪边解下一艘刻着楚府标记的小船,便消失在烟波浩面的水汽中,这时,岸边的大榕树下,楚南三缓缓走出,无声目送着他们离开。
晨曦破晓,楚府里的下人又开始忙活开来,只是村里依旧那么寂静,村民们都在自己的家中等死。
楚南三在岸边待了很久,一路走回家,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怪又说不出。
直到几天后,他才知道原因,平时总是活跃在村里每个角楼的楚琳琅还有楚天虎这两个孩子,失踪了。
莫名其妙,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当楚南三得知这个消失时不由得一惊,他们不会跟在楚天白身后吧?
只是他查了下停靠在岸边的船只,除了楚天白开走的那只船外,其他的都还在,奇了怪了。
言归正传,楚天白和老管家离开楚家村已经五天了,他们一路朝北赶去,今天终于来到第一座大城——伏虎城。
没了父亲在旁,楚天白这几天不再压抑本性,总和老管家胡说八道,这无赖的模样又让老家刮目相看了,同时,楚天白和老管家聊得最多的话题,便是缠着老管家给他讲述当年和爷爷以及老爹去盗墓的事情。
没办法,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踏上家族有史以来的伟大神圣工作,心情自然激动非常,况且第一仗的目标竟是直指冰封雪域,更让他激动之余填了点忐忑。
今天已经大年初一,过了今天,他就正式十五岁了,老爹也四十九了,村里又要开始准备丧事,他们现在进城的目的,便是先到集市里买盗墓用的装备。
只怪他们走的时候太过匆忙,连罗盘以及地图等东西都没准备,这些东西凡人们用到的机会极少,小地方自然没有卖,所以眼下他们只好来到这里,希望在这里能够找到。
一入城,城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楚天白从来没见过这等大场面,眼珠不由得四处乱转,跟在老管家身后跟着跟着就不见了,害的老管家一通好找,百般无奈下,老管家只好紧紧拉着楚天白的手,在街市里乱逛起来,四下张望,寻找卖罗盘的店面。
为掩人耳目,他们将身上的衣服都换成了普通的农工打扮,乍一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给爷爷带出来逛庙会。
“他娘的,这红不溜秋就一个鸟梨吃起来那么烫,还叫冰糖葫芦,城里人真他娘的缺德,欺骗人感情。”楚天白指着手中散着淡淡热气的冰糖葫芦说道,声音之大,惹得街上的人频频侧目,暗自发笑。
老管家则漠然直视前方,自进城后他的表情便一直没有变过,如果不是怕楚天白走不见了,他真的不想牵着他,能尽量走远点就走远点,他娘的太丢他老脸了。
可是楚天白仍不自重,胳膊一用力就把老管家拽到一家卖灌汤包的小档口,好奇的问老板:“这包子,里面真的是包汤?”
老板愣了楞,似乎不明白楚天白在说什么,而楚天白则抓着下巴自顾思考开来,嘴里嘟囔着:“汤可是水啊!怎么不会把面粉给化开?”
老板又是愣了楞,楚天白没待他再说话,已经质疑的问道:“他娘的不会和这鸟梨做的冰糖葫芦一样缺德,糊弄你爷我吧?”
这一刻,老板终于听明白狂笑开来,而老管家皱巴巴的脸上皱纹都快拧成一块布,老脸晕染开两道红霞,和个娇羞羞的姑娘般。
他再也忍不住,喝道:“少爷,您别再开口了行么?有什么问题您可以问小的。“
楚天白眉头一皱,还是不明所以,不懂就要问,这是传统美德,怎么老管家脸色犯得着这么难看?
正想之际,一个小男孩突然跑过来,一把抓住老管家的裤摆,脏兮兮的脸上十分肮脏,老管家和楚天白一惊,不由得朝那人看去。
小孩衣着褴褛,苍白的脸上布满焦急,明亮的眼珠子泛着泪光,望着老管家大哭道:“管家爷爷,救命,救命。”
刚说到这里,小男孩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楚天白和老管家大惊失色,这小孩他们都见过,正是一直跟在楚琳琅身旁的那个小男孩——楚天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