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来人明如玉树,周身一派温文尔雅贵胄之气。墨发高束,长长的博带纠缠着长发在风中飞动,就好如一道道飘散的墨迹,淡去了满园花色。果然不负《江湖志》上的赞誉“琼姿炜烁,风神超近”的赞誉。他踏着黑幕款款而来,白色的衣袂被夜晚的风涨起,咧咧作响,好像要腾飞的仙人立马要回到云霄上的宫殿似的。弄玉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急切的伸出手想要牵住他的衣袖,好似意识里,她就不喜欢他这样,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应知香海窄,只似液池宽”,似近实远的距离。
看她伸出的手,他微微一笑,嘴角春风荡漾,然后伸出白玉雕琢般的大手牵住她的手,暖意一下就沁进她的手心里,随后不急不缓的说道:“别怕,我们回家了”,那声音低低的,调子极其平缓,不急不赶,柔顺的像月光下酣睡的湖。
弄玉盯着他们牵着的手,神情恍惚,似乎在想着什么,然后忽然靠近他,曳着他胳臂猛嗅。
他一愣,随后眉眼更是舒展开来,像泡开的茶叶。抬起她的头,盯着她的小脸,笑意涟涟的问:“可想到什么?”
弄玉抬眸看他,忽然笑道:“我认识你,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是你身上的味道我好像很熟悉,是松子味,而且我醒的时候看见怀里有你的画像,你认识我对不对?”刚才还英气十足,坚强刚硬的人突然像个小孩一样,拉着他的衣袖撒着娇。
他不言,只是揉揉她的发顶,然后理了理她玩耍时弄乱的发。
“原来是猴子主人找来了,咦,你说今天这是怎么回事,随便什么都能进我公孙家,莫非是我家那老头把这破府背着我卖掉了?”那个原先坐在地上哭的欢腾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弄玉他们旁边,原先半睁半眯的星目撑得老大,滴溜溜的直转。
宰予显然对于他对弄玉的欺辱很生气,但是毕竟是弄玉和自己乱闯别人府邸有错在先,而且传闻中都说“公孙家的犬子公孙成德,秉性顽劣,脾气古怪,作风非正亦非邪,随心所欲,放浪形骸,时颠时疯,时善时恶如豺虎,一时聪慧赛诸葛,一时痴傻如**,交友处世以自乐为准,无视风俗法度,难缠难交。”因而压着怒气,抱拳作揖,说道:“小妹乱闯贵府,实在对不起,宰某先在这里赔不是了,回去定当好好教导她,下次挑黄道之日定当再拜帖正式给公孙家赔罪。”
公孙成德在听完他的话后,嘴角上挑,眼珠一转,眦着雪白的牙,笑嘻嘻的说:“既然是飞羽山庄少主子“玉公子”这样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你刚才说的赔罪是否指有些厚礼,珠玉宝器什么的?呵呵,你也知道我们两家虽然是邻居,可你家门宇高大,庄园辉煌奢侈,我们家却家徒四壁,虽然我家那位是劳什子的武林盟主,却早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我们穷啊,我连养红颜知己的银两都拿不出来了,你说这不是丢你们脸吗?”
宰予温润的脸都快裂出痕了,这人果然人副其实,什么叫“占着茅坑不拉屎”,江湖是茅坑,统领武林,料理武林是拉屎?不知道有多少武林人为武林盟主这个位子闻鸡起舞,游走天下苦学绝艺,更是为这个位子明争暗夺,冷箭暗哨,断头流血只为一日站在江湖的顶端,一览众山小。
特别是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新皇登基不久,西迁吴地,天子式微,朝廷力量衰弱,家国也不甚安定,一衣带水的东方有尚武的颛臾虎视眈眈,西边是贫穷却野性十足的西畴,南边傍商市繁荣却因天灾人祸而国力滑降的雎祈,不管是哪方现在都饥渴地盯祈国这块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的宝地,等待时机哄抢撕咬,纳入自己的腹肚里。朝廷的危机转过身就是江湖的福音,这几年江湖人因为看不惯朝廷的腐败营私而与朝廷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朝廷一方面厌恶江湖人多管闲事,另一方面也惧怕着江湖人的超凡武艺而不敢有大的动作,不过前段时间,朝廷竟勾结“暗门”的人,秘密屠杀了“飞虎帮”帮主江婺源一家几百口人,只是因为江婺源因为看不惯一个朝中高官欺民霸市而出手教训了他,竟就这样引来屠门之祸。江湖对朝廷是越来越寒心,朝廷既然无德无能,不以万万民生为己任,那么必然会引起人们心中的抗议,一些帮派的仁人志士提出要推翻现在的统治,推举有有德贤良之士掌管天下,很显然既然是由江湖人提出肯定是要站在江湖人的立场,由自己人担当,而贤德之人出于非常之期必然是非常之人,武功韬略自然不在话外,肯定是江湖上有头有脸德高望重之辈,因而这样算来,必属武林盟主。所以对于现在江湖中大小帮派,正邪两道的人来说,当上武林盟主不仅是立于江湖顶峰之上,更是乾坤在手,俯览天下风景,坐上皇帝宝座。而这个皮色俊朗,却在挤眉弄眼市侩痞气地说:“占着茅坑不拉屎。”是真的痴颠,还是独具慧心的看破这纷纷扰扰?
宰予细细地打量他,见他只是嘻嘻哈哈,绝色的脸爬满市井小人贪婪的笑意,仿佛真的只是对于金银的贪想。沉着声说道:
“当然,到时我必会带厚礼上门谢罪,今天就多有打扰,天色已晚怕是家中人担心,我们先回了。”说完牵着弄玉准备离开,只是突然发现弄玉立在那里不动,他疑惑的回头看她,见她脸色颊通红,额上的青筋暴涨,眼露凶光,他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入了魔魇或是中了毒,慌忙抓住她的手,切到脉,而弄玉一把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到公孙成德面前,垫着身子,把脸迫近他的脸,咬牙切齿的说:“下次再叫我猴子,我就干点猴子的事,把你这张脸抓成梯田,让你家姥姥好回家种田。”说完又附送了实打实成的“窝窝头”,扯着宰予气呼呼地离开,留下石化的某人,仰望天空,泪流满面,没想到他也有这天,他该记住见到她就没好事,她是衰神她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