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不断地整理爷爷留下的东西和他说的话,每天用石块在岩壁上涂画他教的东西以理顺思路。
他说过,自然的构成框架是不可违背的,所以历史自然也是不可逆的。
就是说爷爷既然来自未来,那他所说的那些事都将会在小孩现存的这个维度空间发生。对于一件必定发生的事,唯一能改变的就是它的发生时间或地点,尽管只是这种改变,也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其他妄图倒置事情本身的人就等于违背了自然的法则,必定自绝于框架之中。
而对于“事情是否会发生”这种问题,是不须予以考虑的,因为那不存在或然率,而是必然。
既然这样,小孩又需要做些什么呢?爷爷说过:“做一个零向量。能知道事情发生的时间与地点就是最大的优势,所以千万别试图去改变,做一些削减自己优势的蠢事。反而是要顺着这个势去走,做一个“零”,做一个“无”,不但不去阻止要发生的事情,还要确保它能顺利发生,这样才能不断从这个势流中摄势,增强自己的影响力,借势而立。”
不知不觉,爷爷离开已经半年了。
长久以来,他都喜欢抵着岩石发呆。思念着曾经给予他无价瑰宝的老人,月光洒在那略带哀愁的小脸上,为寂寞的黑夜添了几分伤感。
他在等,等立夏的到来,那样一路上才会有充足的雨水供给。
日盼夜盼,明天这个日子便来临了。小孩的心里混杂着一种奇怪的感觉,是兴奋还是茫然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面对命运的强大召唤,小孩并不将自己当回事。他只知道自己要去做的,就是爷爷要他去做的,而且是必须去做的。
他看着月夜思虑着这些事情,按照爷爷所说的时间,明年中秋,断臣风便会到达葬龙池,小孩务须赶在他的前头。
猎人山位于兽域漠地之中,而葬龙池则在风帝国。两地相距一千多公里的路程,算上路上耽搁的时间,现在立即起程的话,按时到达应该没有问题。
小孩从岩石上跳了下来,缓步走进山洞里卷缩着,睡吧,他对自己说道,明天便是启航的日子了。
一阵闷热的风穿过洞口,刮在小孩的身上。他从山洞里爬了出来,看着外面艳阳高照的天空微微一笑。
是时候出发了。
把东西收拾好后,小孩缓缓穿上那套用爷爷的长褂裁剪而成的束身装,包袱往肩上一挂,离开了居住七年多的地方。
他生平第一次离开猎人山,赤脚站在滚烫烫的沙化荒地,好不适应。蹲下来摸了摸地上的沙,太烫了,想不到山上山下的温差这么大。小孩拍了拍手上的沙,举起艰难的步伐向前迈去。
烈阳在中午的时候会驱散一切障气,在中天毒照万物。这片荒地自然是无处藏身。沿路的地上散播着强大的热量,又饿又累的他开始感觉眩晕。
啃了两口干肉,拿起皮囊水壶灌了一口凉水,微微一晃,水壶盖子上的水像下落的珍珠般,撞散在龟裂的泥块上。
咝咝,水珠立即变成一股水蒸气四处窜逃。
那股清泉流入喉咙,宛如沁人心肺的甘露,小孩长长呼出一口热气来,抹了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继续赶路。
走了一会,小孩的脚皮被烫出了几个大水泡,拿出陀表一看,下午四点了,已经走了将近十公里的路。
他决定休息一下。
小孩找到一块大岩石,倚着背坐下来,静静等着太阳西下。他的意识稍微放松,整个人便昏睡起来。
天色渐暗,漠地上开始刮着带沙的大风。小孩咧着嘴靠在岩石上睡着已经有些时候了,不远处旱地的裂缝冒出一个小生物,正伸头观察着倚在岩石上的物体,五分钟,十分钟,见小孩还是一动不动,它终于鼓起勇气跑过去品尝这块大肉。
“啊!”手掌的剧痛惊醒了小孩。
循痛处望去,是一只饿疯了的狼鼠正在咬他手掌上的肉,小孩将所有的力气汇聚在小臂上,一把捏住这家伙的头,狼鼠吱吱惨叫着。
好险,如果不是狼鼠把他咬醒,天知道会不会在这个鬼地方一睡不起。
“嘿,这个是爷爷的恩赐!”小孩自言自语地看着这个变种大老鼠。
“你咬我,我也要咬你咯”。小孩从身上的小褂子撕了点布捆实了手上的伤口,然后用碎石刮穿狼鼠的喉,喝它热热的鲜血。
他的体力恢复了些许,其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小孩到处寻找用来生火的干树枝,在数量足够多的时候再回到那块岩石旁。
生火的过程很漫长,生出火时,黑幕已经降临大地,寒夜要来了。
漠地上白天闷不透风,出奇地炎热,晚上却狂风猛扫,出奇地寒冷。如果不呆在山洞里就必须得生火,否则会冻死。
今晚刮的是北风,他背后的大石足以把这大风削弱八成以上,只要这团火不灭,他就能活到明天。
他选了一根比较长直的硬木枝,利用石背把它磨尖,然后用它将狼鼠的皮剔出来,这块皮经过加工,兴许还能做双鞋好赶路。
小孩熟练地用尖枝割取狼鼠的四分一来烧,其余的放在岩石前风干,烧烤出来的那种香味实在难以言喻!
小孩细细地品味着口中的美味佳肴,吃得差不多后,北风也开始在地面上肆虐地狂扫起来。
他紧抱双膝打着哆嗦,卷着身子紧紧地靠在火堆旁。正当思想着明天的行程路线时,沉沉的睡意已经将他领进了梦乡。
梦中,他又见到了爷爷那件白色长袍、被布裹得密密麻麻的身躯、那灰白的脸和麻木的表情。
走吧,爷爷说道,这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