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完一节课了,吴羽宏才来。课间,我坐在桌子上发呆,想着为什么他还没有来,难道昨天他爸爸是在骗马宇?正胡斯乱想着,马宇跑过来跟我说吴羽宏回来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刚要往门外走,可不是为什么,脚步却移动不了。仅仅过了几秒钟的事件吴羽宏就进来了,他穿着一身新的运动装,头发也剪短了,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但是人看起来明显消瘦了很多。仅仅五天的时间能让一个看起来消瘦了很多,这得承受多大的折磨,我心疼起来。
他从进教室到走到座位上,我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他,可是他竟然看都不看我一眼,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一句话也不跟我说。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原来心疼的感觉渐渐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楚。
我不去看他,而是心神不定地坐在座位上。紧接着班主任就过来了,他走到吴羽宏的位子旁边,说:“你跟后面的张辉换换位子吧。”吴羽宏点点头就开始收拾东西。
我始终没有回头,只是呆坐着,去想象事情究竟发生到了什么地步,下一步将会怎么样。我知道只要我开口问问吴羽宏就可以知道答案。但是我宁愿这样猜测也不敢开口去问,我害怕结果真的想我想象的那样,而我还没有做好接受这个现实的心理准备。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他没有跟我说一句话,甚至没有正眼看我一下。我的心已经凉了半截,但是还是沉默着。
到了上晚自习的时间了,我发现我的功课落下了很多,这几天我几乎没有认真上过一次课。我不能再这样了,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高考了,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一切都会功亏一篑的。我在心里劝服自己把心思转移到学习上来。我拿出数学题只做了一道,思绪就开始乱飞。满脑子里都是吴羽宏,他淡漠的神情,一想起来就深深刺痛我的心。
一个晚自习都在我的胡思乱想中过去了,放学铃声敲响时,我才从沉思中走出来,这时候才发现我一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做。后悔也没有用,我只能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了。
走出教室之前,我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吴羽宏的位子,竟然已经人走位空了。心里又是一凉。
走出校门口时,我的失落感已经到达了顶点,原以为他会在门口等我的。我虽然胡思乱想,但我心底还是存有一丝幻想的。我已经为他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他一定是怕班主任看到才不敢跟我说话的,说不定他已经在校门口等我了。可是一出门口,竟然跟以前一样,还是没有他的影子。
我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我想我终于还是被抛弃了。正在自艾自怜的时候,后面有人叫了我一声。我回头一看是马宇,马宇递给我一张字条,说“他”给我的。我的心又一次怦怦跳起来。我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打开字条。上面的字迹很熟悉,但又像是好久不见了似的,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字:“晚上老地方见。”
我骑车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长衫公园,可是门口没有人。我就把车子找了个地方放好,走了进去。走到我们经常坐的长椅处,发现他已经坐在那里了。我乍一见到他,心跳立刻加速起来。我才意识到我还没准备好跟他说什么,我甚至没有猜测过他会对我说什么。
“会分手吗?”我在心里问自己,心却不听使唤地跳得更快了。
他看着我,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我却不敢直视他,我很害怕他会直截了当地提出分手,我担心我会承受不住而放声大哭。
他慢慢站起来,还是直视着我。我把头转到一边,看着地上的草地。他一把把我搂到怀里,颤抖着说:“肖冰,好想你啊。”
我终于按捺不住了,泪水哗哗流下,仿佛这几天所有的心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担惊受怕都随着眼泪一起流了出来。
我哭到身体开始颤抖,哭到浑身没有力气,才止住。我抬起头来看着他,低声质问他:“为什么不给我消息?我好害怕……”
他搂得我更紧了,“我也害怕,真的,我也怕失去你。我这几天过得非人的日子。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分开了才知道原来你在我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我离不开你,哪怕是几天的时间我都忍受不了。”
我终于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有他的日子,我感觉自己像是在梦中一样。过去的几天里我常常梦到被他抱在怀里的情景,可是醒来之后才发现只是一场梦。现在好了,我终于在现实中又见到了他,而且他依旧像一样一样喜欢着我。
“肖冰,你不说话,你在生我的气吗?”他试探着问我。
我点点头说:“嗯,你不应该三天的时间一个电话也不给我打。”
“我妈妈每天都监视着我,自从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让她听到?之后她就把家里的电话线切断了。”
“那你回来了也不看我一眼,也不跟我说一句话,我……我……”我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肖冰,对不起。我没有跟你商量就自作主张了。那是因为我实在忍受不了看不到你的日子。我不能转学你知道吗?转学之后我就见不到你了,我妈妈要送我去寄宿的学校,那样的话我高考之前就见不到你了。”说着说着声音竟有点颤抖。
我不解地问他:“你什么自作主张了?”
“我……我答应了爸妈和班主任跟你分手。”
“什么?”我身子摇晃了一下。
“你听我说。我是骗他们的,我们只能先这样假装分手,这两个月的时间我会努力的,等我们都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再公开,他们就不好说什么了。”
我一时不能接受,就问他:“那这两个月我们怎么过啊。”
“我会自己努力学习的,我们在班里就假装分手了,我会在我的日记本里给你写信回报我一天的情况,我们晚上也可以到这里来约会。我真的是迫不则以的,我妈说什么都不让我回来了,非让我转学,后来我只能答应分手她才送我回来。”
我想了想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要是换做我的话我也只能这样做。而且快要高考了,俩人分开一下都认真学习也没有什么不好。最重要的是,我天天都可以看到他,而且知道他心里想着我,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于是我笑着说:“你没有做错,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这样做的。”
吴羽宏一看我没有生气,也高兴地笑起来,重新把我搂过来说:“我在家这几天晚上做梦都梦到怀里抱着你,我真的很想你啊。你身上有魔力,已经把我牢牢吸住了,怎么办?”
我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开始开我的玩笑了,我故意说:“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要不你妈妈会怀疑你的。”
他看了一下手表,吃惊地说:“哎呀,这么晚了,赶紧走!”
我一听也跟着急起来,刚要径直往前走,却被他一把抱住了,他把我整个人都抱了起来说:“好不容易见一次,想走哪有那么容易。”说完就笑了起来。我才知道又上当了。
我回到家里,妈妈还没有睡,坐在沙发上,好像是在等我。
知道了吴羽宏的心意,我的身体顿时轻松了很多,心情也舒畅了,于是就笑着问妈妈怎么还不睡。妈妈说:“冰冰,妈妈有话跟你说。”
前几天她也这样一脸严肃地要跟我谈话,但是那时候我心情不好,所以就拒绝了。今天心情好,所以就认认真真坐了下来。
“吴羽宏回学校了?”
我心里一惊,妈妈的消息还真够灵通的。我就点点头。
“你们还没断?”
又是这样直截了当。我想到吴羽宏说的话来,于是就不害怕了,就理直气壮地说:“已经断了。”
妈妈像是不相信一样,瞪着眼睛看了我半天,说:“真的?”
我想我不能表现得这么轻松,要装作伤心一点才好。但是我天生不大会伪装,正不知如何好的时候,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假装很不舒服的样子,说:“妈,我困了,要去睡觉了。”
妈妈急了,就说:“你们真的断了?”
我假装生气地说:“分手了,真的分手了,你们都满意了吧,我去睡觉了。”
说完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留下妈妈一个人在客厅里。我回到房间就后悔了,自从爸爸走了之后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她处处为我着想,尤其是我上了高三之后,她把我像宝贝一样宠着,生怕我受到一点委屈而耽误了高考。今天我竟这样跟她说话,她虽然会以为我跟吴羽宏分手了,心里会安慰些,但是我以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她会怎么想,心里不难过吗?我有点自责了。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敲门的声音,我走出去打开门。妈妈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小声说:“你很喜欢他对不对?”
我怎么也没想到妈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面对她,我不知怎样回答,就一句话也不说。
“冰冰,妈妈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知道你的心思。我这样逼迫你们分手,我心里也很难过。可我真的是为你好。你以后就明白妈妈的苦心了。”
我一点也不诧异异,妈妈一定是担心他影响我的学习,其实跟他谈恋爱之后我的学习成绩并没有下降,我本来想辩驳的,但是又想到已经假装分手了,也没有必要为自己辩驳了。于是就点点头说:“嗯,我知道,妈妈,你去睡吧,我也睡了。”
妈妈好像还不放心,就小声说:“你……你不会很妈妈吧?”
我笑着摇摇头说:“不会。”
妈妈终于放心地走了出去,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对着天花板出了一会儿神,又回想了一下晚上的幸福时光,就美美地睡着了。
以后的日子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但是内容是不变的。他不再接送我了,也不跟我一块吃饭上厕所了。但是我们每天依旧很努力地复习功课,偶尔会看对方一眼就很满足,感觉到了无穷的动力,每天晚上他都会把日记本交给我,跟我汇报他一天的学习情况和心理状态。我们忙里偷闲也会在晚上放学之后跑到长衫公园去坐一会儿,也不会太久,怕我们的妈妈疑心。
这样的生活也是很惬意的,有时候甚至会有一种偷偷相处的快感,这让我们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时间终于又恢复到了以前的速度,转眼间三轮复习之后的模拟考试结束了,离高考只剩下一个周的时间了。三轮考试因为离高考太近,所以老师都不公布成绩。但是这次吴羽宏的却考得出奇得好,他自己算了一下总分,已经接近六百了,根据去年的高考分数线,这个成绩已经超重本了。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高兴地半晚上都睡不着觉。
高考在我们的紧张期盼中如期而至。
高考的前一天,我爸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一个人来学校看我,还给我带了很多我以前喜欢吃的零食。看到他是我期盼已久的,但是真正见到他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抹掉心中的恨意,我只是冷冷地说:“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吃这些了。”
他很尴尬,但是随即就变得平静下来,愧疚地说:“冰冰,我知道你恨爸爸,我……我对不起你跟妈妈。”
我不想听他说话,我本来想跑开的,但是又害怕跑了之后就再也见不到爸爸了。我经常做梦梦到小时候,梦到爸爸在的时候,他那样宠爱我。我日思夜想,都希望爸爸回来,所以我没有勇气就这样离去。
“明天要高考了,你没有问题的对不对?”他跟我说话时几乎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瞪着他说:“不知道。”
又是一阵尴尬。最后他说:“冰冰,加油,你要是考上了爸爸……爸爸会很高兴的。”
我以为他会说他会回到我身边呢。结果只是说了“很高兴”三个字,我很失望。
我表情冷漠,没有说话。
爸爸又说:“爸爸走了,你考上之后给爸爸打电话。”说着给我一张硬纸片,上面有一连串数字。
我生气地把硬纸片狠狠扔在地上,说:“你走吧,别回来了。”
爸爸像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似的,弯下身子拾起他的硬纸片。不知为什么看到他弯下身子的时候,我竟然有点心酸。
“还在生爸爸的气?”他试探着说。
我不说话,背过身去,眼泪掉了下来。
爸爸拍拍我的肩膀说:“冰冰,爸爸走了,你要加油。”
我回过头来,泪如泉涌,低声呼唤着爸爸:“爸爸!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走?”
爸爸像是有难言之隐,隔了很久才说:“爸爸,对不起你们,爸爸会努力挣钱供你上学的,你也要努力。”
我知道无论如何都挽留不住他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高考那几天我身心极度放松,丝毫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紧张感,甚至比平时的小测验我还要放松,题目很简单,尤其是数学和英语。
决定一生命运的考试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我没有任何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