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梦还在继续,身体却暖烘烘的,像躺在向日葵上一样。
婴儿蜷缩在一个一米长半米宽的深紫色宝箱中,身下垫着数颗半透明的软菌石,石表泛起的淡蓝色光晕将她整个笼罩起来。
她咿呀着翻了个身,肥嘟嘟的脸颊惬意地拱了拱又软又滑的软菌石。
而伏在地上的沙凡特则十分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它被迫守在这里已经两天两夜了!再看看人家,睡得那叫一个香啊,那口水都要流到它这里来了。
沙凡特眯起兽瞳,起身凑到婴儿旁边抬起爪子点了点她水灵灵的脸蛋,一脸‘你还准备睡到何时’的模样。
“唔……”婴儿在睡梦中不爽地皱了皱小鼻子,本能地挥动着手臂一把将沙凡特的爪子打掉。
沙凡特哼了哼,不死心地拈起它寒冰角状的爪子,夹住婴儿头顶上一小簇绯红色的绒毛,然后用力一扯——
“哇!”绮里沙疼得立马清醒了过来,胡乱挥动着肥肥的四肢大叫。
沙凡特满意地吹落沾在爪尖的绒毛,心情大好,那种恶作剧的感觉非常之赞。它甩了甩尾巴,准备去通知赫尔德大人婴儿醒来的消息。
“你给我站住!”绮里沙捂着脑袋缓缓爬了起来,她本就是个起床困难户,平生最最痛恨的就是清梦被人扰醒,不论你是哪路神仙都不可以!
沙凡特抬起的前爪在半空中顿住,然后重重地落下,绮里沙甚至能看见它周身的气流因它的愤怒而汹涌。沙凡特半转过身子,居高临下地盯着绮里沙,“你说什么?”
绮里沙黑着脸,没有半点害怕的迹象,她是势必不会放过这个惹恼她的大家伙。良久,她脸上露出一个不可爱的冷笑,“原来你会说话。”
沙凡特怒不可揭地抬起爪子就要拍下去,但似乎又在忌惮着什么,硬是把这股怒气压了下去,“就没有不会说话的远古魔兽,我可是与赫尔德大人同时存在于世的。而你,一个屁大点的小鬼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它叫师傅大人?绮里沙愣了一下,而且看样子就算它把自己憋到吐血也不会伤害她的,哦,是不敢。
既然这样……
绮里沙如是似笑非笑地上前了一小步,“就你还远古魔兽?我看是只远古老不死还差不多。还有,我不仅敢这样跟你说话,我还敢以、牙、还、牙!”
绮里沙说着,抬手一把揪住沙凡特下巴上一簇似胡须的白毛,然后使劲往下一拽!
吼——
沙凡特吃痛,全身的毛发都如坚冰般倒竖了起来,做出了几乎是本能的攻击反应,一抖如针的细毛。
距离它如此之近的绮里沙立刻觉得浑身一辣,皮肤上刹那间满是伤口血痕。她一下跌在软菌石上,被上面幽蓝色的光瞬间覆盖。
绮里沙的气焰顿时消了一大半,该死,她怎么就忘了魔兽的本能呢,沙凡特再怎么聪明也毕竟不是人啊,失策啊失策!
她叹息着瞥了沙凡特一眼,就见它屁股坐在地上,两只爪子捂住下巴,瞪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瞪着她,不仅没有发火,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和……
胆怯?咦,但愿她没有看错。
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纹丝不动。
沙凡特很明显是吓得没敢动,一个劲地想怎么办怎么办……而绮里沙则是眯着眼睛暗暗分析沙凡特的神情,时不时挑挑眉咂咂嘴,一脸算计的样子。
片刻后,绮里沙先动了。她瞥了一眼身上已经被那神奇的光芒治好的伤口,然后偷偷猛掐了自己一把,那个疼啊~泪水一下就蒙住了眼睛。
她咬着嘴唇先轻轻呜咽了几声,待泪水蓄多了以后就张着小嘴巴尖声哭号起来,叫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裂啊,响彻方圆百里。
它的小祖宗!沙凡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要是把赫尔德大人招来了那它不就……不敢往下想,沙凡特笨拙地学着人类摇了摇箱子,结果绮里沙反而哭的更带劲了。
沙凡特急的手都抖了,嘴里七里八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一边说一边摇还一边扭头张望着什么。
沙凡特陷入了绝对的混乱,以至于以至于很久之后才发现绮里沙这小丫头片子的哭声已经变成了大笑,笑的没心没肺,张着嘴巴笑的风直漏。
“你!”沙凡特的声音一下给卡在了喉咙里,牙齿磨碎了那些不想说的话,然后恼羞成怒地转过身一屁股坐下。
它被耍了!
“啊哈哈……咳咳。”绮里沙笑着揉了揉火辣辣的喉咙和僵硬的脸颊,之前的愤怒早已一扫而空。她笑眯眯地问道:“我师傅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居然让你紧张成这个模样。”
沙凡特冷哼了一声,不语。
绮里沙倒也不恼,只是无辜地摇了摇头,“哎,看来我只好亲自去问问师傅了。”
她的话音刚落,沙凡特就极不情愿地转过了身体,牙咬切齿却又支支吾吾地说:“大人只是要我好好看着你,她知道我不喜欢人类,所以说只要我敢欺负你,她就——她就……把溪谷里的所有母狮子全部……干掉。”
绮里沙眨巴眨巴了眼睛,然后又很恶劣地大笑起来。感情沙凡特是为自己后半辈子的‘性’福着想啊。
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两条小腿自膝盖以下搭在外面一晃一晃,显得好不惬意。
“这个是什么玩意,似乎可以疗伤?”绮里沙把玩着身下果冻般的小石头,问道。然后转着小脑袋四处打量起来,才发现这其实是个四十平米大小的石洞,依靠嵌在壁中石缝中的荧光石照明。
空气中弥漫着书卷的陈旧气息,数排两米多高的书架和玻璃柜把这个紫色的箱子围了大半圈,平整的地面画着繁复的魔法阵。出口处一片漆黑,晚风徐徐吹进来非常舒服。
“那是灵魂软菌石,阿拉德大陆有价无市的至宝,也是大人的珍藏之一。”沙凡特拿又羡慕又哀怨的眼生瞅着绮里沙,“只要还有口气在,一颗软菌石就足以让枯竭的生命重新焕发,可大人居然给你用了一箱……”
绮里沙也没想到这石头居然这么珍贵,同时心中淌过一股暖流。
“这是什么地方啊?”绮里沙百无聊赖地问道。
“是大人的收藏室之一。”沙凡特绕到那些书架面前,有些感慨地说:“这里的书籍记载了没有经过撰改的阿拉德大陆史,甚至很多惊人的内幕。那边是最完善的魔法札记,四种职业的修炼心法无一不全……噢,这本貌似是大人的朋友送的。”
绮里沙也转了个身面对着沙凡特,两眼放光地说:“那有机械方面的书吗?”
“只有几本。”沙凡特立即点了点头,“那还是大人当年大战巴卡尔的时候无意中得到的呢。”
“是哪方面的机械知识?”绮里沙紧了紧拳头,眼中满是激动和兴奋。
“不清楚,应该是机枪核弹之类的吧。哼,天界的科技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绝对是泰拉科技更胜一筹啦。”沙凡特又绕了回来,看着一脸深思的绮里沙,“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怎么占据这个身体的?”
“占据这个词真难听。”绮里沙翻了翻白眼,“我这种情况说好听点就是穿越,说难听点便是借尸还魂。至于我生活的地方嘛,两个字——地球,哎反正你也不知道啦……那里可没有所谓的魔法,但是科技非常发达。不知堪比你口中的天界怎么样。”
“哦?”沙凡特趴了下来,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和谐,倒有点像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它和赫尔德在伯乐溪谷生活了几百年,几乎就没有真么畅快地聊过天了。一来它和赫尔德一个是主一个是仆,根本没有聊天的可能,再来溪谷里根本没有和它实力相当的魔兽,它才不要放低姿态去和弱者聊家常呢!
“既然你拜了大人为师,那准备修炼什么职业?”它搬弄了下爪子。
“当然跟师傅修一样的啊,她是什么职业啊?”绮里沙盘腿坐着,一手撑着下巴。
沙凡特白了她一眼,哼道:“我说你是笨蛋吧,大人可是最早知道如何用自然之力来使用魔法的人!元素、召唤、战斗,她有什么职业技能不会呢,大部分可都是她自己创造的。算了我真的是无法跟你交流……不过你这一生是注定成不了战斗法师了。”
“战斗法师?为何?”绮里沙皱起眉头,满不在乎地问。她又没有征服世界的愿望,只想平平淡淡地过好这一生,就算不学习魔法她其实也无所谓的。
“因为你的身子骨太弱了,就算有软菌石的帮助也恢复不到最佳。身体可是战斗法师战斗的本钱啊……”沙凡特斜了她一眼,故作惋惜地说,想看看她失望的表情。
“哦,我又没说要当战斗法师,身体弱就弱呗。”绮里沙耷拉着脸摸了摸肚子,“我到底昏睡了多久啊,饿死了。”
沙凡特没好气地哼了哼,“整整两天两夜,睡死你得了!”
两天?绮里沙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地变得异常安静,怔怔出神地望着沙凡特,直将它盯得心里发毛。
如果说这里的时间与地球相同的话,那今天不就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穿越……这生日礼物送的还真是及时。
绮里沙满眼的苦笑,刚才模糊的梦境再次刺入脑海中,他们现在可好?老爸是否揪出了那个要杀害他的人?
绮里沙忽然瑟缩着抱住双膝,不敢往下想。
心中像破了一个大洞,冷风直往里灌,生生灌到了灵魂深处。初来乍到的时候为了生存还没有这么强烈的体会,她终于明白自己不太在乎这里任何事情的缘由了,因为那份心底的执着和信念在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全部倒塌了。
所有的亲情、友情和从未体会过的爱情……这些感情一瞬间从她身体里剥去,疼得她滴血。
当真正安全下来,她忽然觉得很无力无助、孤独甚至彷徨。
“喂……”沙凡特看绮里沙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不禁叫了一声。
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绮里沙只感觉眼眶一热,随即赶紧埋下头只任肩膀去颤抖。她真正的眼泪,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因为这是她的脆弱,与人无关。
沙凡特瞪圆了眼睛,不是吧,还来?它欲哭无泪地拉长脸,抬起一只爪子想拍拍她的脑袋以表安慰,这丫头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貌似来真的了。
结果沙凡特怎么也想不到,它这一动作下一秒就招来了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