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佳试图让父母回心转意,走过去拉着母亲的手,有些哽咽的说:“妈妈,您是最疼我的,难道你不希望女儿过的好吗?我们又不是现在就结婚,我乖乖去上大学,他只是想在一个城市陪着我,这样您又要担心什么呢?”
母亲为难的望了父亲一眼,又有些心疼的对倪佳说,“长痛不如短痛,我们真的不想你们再继续纠缠不清了,振飞那孩子不是不好,只是他的心不在这里啊,我们真的是怕将来有一天,他会离开你,而且,你二祖父那,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我去找二祖父说。”倪佳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转身就想走。
“站住!”父亲厉声喝住她,“你是真的想活活气死你二祖父吗?他把振飞当儿子养,他侄孙女却非要嫁给他儿子,你想让他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吗?”
“可是,谁都知道振飞不是他亲生的!”倪佳理直气壮的说。
“这件事情要你来告诉他吗?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就找一个最不可能的?”父亲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总之,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休想跟他在一起,从今天起,你哪里也不许去,你要是再不改主意,你大学还是别去上了!”
“爸爸…”倪佳的心口忽然疼痛难忍,那么疼爱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能体谅自己呢?感情的事情,是可以轻易就放弃的吗?振飞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亲人了,要怎么开口去告诉他,自己要离开他?可是,即便他真的能接受,自己又舍得吗?从小,他就像个大哥哥一样在身边保护自己,照顾自己,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他对她的好,从没变过。他就像个影子一样,一直站在那么贴近自己的距离,时时刻刻印在自己的心上。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没有他的日子,自己该怎样度过每天的分分秒秒。可是,父亲,如今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终究觉得无力辩驳。她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从没和父母顶过嘴,今日如此和父母争辩,已经是她叛逆的极限了。
怎么办?眼泪不听话的一直往下掉。父亲气的摔门出去了,母亲看着她长长的叹息,说:“佳佳,你别怪你爸,他也是为了你好。你二祖父找你爸的时候,样子也着实可怜,他看着你从小长大,当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疼爱,他膝下又没有一男半女,一直把我们都当一家人,有些事,如果他能忍受,断不会愿意与我们撕破脸的。他早年丧妻,自己的孩子长到六岁也夭折了。好不容易再娶了振飞他妈妈,也这么撇下他自己去了,以为养了个儿子能给他养老送终,却又要跟着你跑到外地去,你读大学,要四年的时间啊,振飞本来跟他关系就不好,又能回来看他几次呢?你二祖父年纪也大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他怎么会同意啊?即便我们可以帮忙照顾他,可是毕竟,在外人看来,他给别人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算是白养了。十九年啊,如果振飞真的是个重情的人,他又怎么忍心丢掉这个养了他十九年的老父亲啊?佳佳,你还小,以后自己慢慢选,总会找到一个更好的!”
倪佳被母亲说到了心里的痛处,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捂上耳朵,默默流泪。其他人纵有千般好,可是终究不是他,茫茫人海,她只想选这一个人,而那个人却只能被列在可选之外吗?
母亲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佳佳,你好好想想吧,妈知道你难过,可还是那句话,长痛不如短痛,你们好聚好散,以后再见面大家还是亲人。”母亲说完,也推门出去了。留下倪佳一个人,独自垂泪。
心中千般委屈,万般不舍,可是怎么办?二祖父那么疼爱自己,难道自己真的要抢走他唯一的养子?如果自己不去上大学了,留下来陪他一起照顾二祖父,外人看来,自己又算个什么身份呢?父母在外人面前还能否抬的起头来?别人又会怎么议论振飞?他能顶的住那些压力吗?自己一个人去读大学,留下振飞一个人在这里?四年的时间,自己怎么开口让他等?喜欢他的女孩子那么多,他会不会终究有一天变了心,忘了自己......
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还不如真像母亲说的,长痛不如短痛,早早放手,让彼此都能新生了。
一个人在屋中静静的坐了一天,父母也没再过来看她,等到她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坐在冰凉的地上,全身都僵了。已经有月光照进来,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了。八月底,天气还很热,但是自己现在却感到周身发冷。无助,恐惧。房间没有开灯,从窗口照进来的月光,静谧中带着寒意。
门突然被推开了,借着月光,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高大的身影,带着自己熟悉而亲切的气息。
“佳佳,你怎么坐在地上啊?”他着急又心疼的一把抱起她放在床上,两手捧住她的小脸,淡淡的月光下,她满面泪痕。
“佳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其实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刚才继父已经和自己闹过了,继父气急败坏的冲他吼:“我养你二十年,供你上大学,不是为了让你来骗走我的孙女的。你想带她走,可以,除非我死了!”
他听到继父说那句话,冷冷的笑了,“等到你死了?像我妈那样吗?我妈是怎么死的?她生病了你为什么不带她去医院?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好好照顾她?你什么时候真正的关心过她在乎过她?你以为我们是你买来的奴隶吗?你从来都只让她对你唯命是从,稍有不如意张口就骂,你有没有当过她是你的妻子?有没有当过她是你的亲人?你以为我们两个都是你买来的物件是吗?你想怎样就怎样?你有什么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活?”
继父当场被气的全身哆嗦,指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转身就出了家门。
来到倪佳家里,她父母都不在,到处黑着灯。他看到倪佳的房门没有上锁,便直接推门进来,正好看到蜷缩在地上的倪佳。
他把倪佳拥在怀里,柔声说:“佳佳不哭,有我在呢。”
倪佳把头在他胸前蹭了蹭,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委屈的情绪顿时化成了暖暖的温柔。
“洪哥,爸妈不同意我们的关系怎么办?”她沙哑着嗓子,柔柔的开口。洪振飞的心顿时被融化成一片。
“我知道,”他抚触着她的长发,“你别担心,我来跟他们说。”
倪佳的泪意上涌,委屈万分,“我不想他们生气,可是我真的不能离开你。”
洪振飞的手微微一顿,内心有热热的暖流涌过。“佳佳,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可是,二祖父他怎么办?”倪佳还是觉得心有愧疚。
“不怕,我来处理!”洪振飞稳稳地开口,心中却也一片烦躁。
夜色宁静,月色温柔。
“二叔,您别着急,有话慢慢说!”忽然窗外传来父亲急促的声音,以及二祖父暴躁的呼喊,“叫他们给我出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倪佳慌乱的离开洪振飞的胸膛,着急的说:“二祖父来了!”
洪振飞淡淡的轻笑,“不怕,有我在呢。”他推门出去,倪佳也慌忙跟了出来。
二祖父年近六旬,已显苍老。倪佳看到他,心里已经开始不忍心。“二祖父!”
“你别叫我!”二祖父气势汹汹“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祖父吗?小小年纪如此不知廉耻,竟然勾引自己的堂叔,你是要把老倪家的脸都丢尽了吗?”
倪佳顿时面红耳赤,泪眼欲滴。
“二叔,您怎么能这么说她?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有什么话您好好教她!”父亲忙开口劝阻,虽然他也在生气,可是毕竟女儿是他的心头肉,怎么能允许别人如此侮辱。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你养出来的孩子,”二祖父倪宗望怒火乱发,“你没教过她怎么做人吗?找男人找到自己家来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二叔,您怎么说话的?”柔弱的母亲也微微恼怒,“孩子们的事情,我们管可以,也要分清青红皂白,他们两个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有感情也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您不同意可以慢慢说,怎么能骂人呢?”
“骂人?今天要不给我个说法,我还要打死她呢!从小我就当亲孙女一样的疼她,到头来把我儿子勾走了,她这是想逼死我吧!”他依旧暴跳如雷。这是,巷子里已经聚集过来不少看热闹的邻居了。
“你有什么话冲我来好了!”洪振飞缓缓走过来,“我就是要跟她在一起,这跟她是谁的孙女没关系,别再开口声称你是谁的父亲了,你心里其实最清楚,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自己的孩子看。”
“你,你,你…”倪宗望一看见他就气得哆嗦。
“我今天把话给你说清楚,我不承认自己和你的关系,因为”他一字一句的说“你---不---配!”在旁人讶异的目光中,他沉静的开口,“我们母子自从进了他的家门,他就一直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我们,处处上锁,钥匙连睡觉都要挂在身上。一家人有这样的吗?”他顿了顿,“他对我母亲,天天颐指气使,稍有不如意,张口便骂,我母亲去年夏天去世前,根本只是普通的肠胃炎,就是因为他,不肯照顾她,不肯带她看医生,连药都不肯给她买,还瞒着不让我知道,我忙着学校阅卷的事情,那几天没有回家,再回来,看见的就是我母亲的尸体!我可怜柔弱的母亲,自嫁给他就没被他当成妻子看,连丧事都给她办的那么简陋!”他眼圈红了,哽咽了下,继续说“从小到大,上学的费用,每笔都细细的记在账本上,我母亲做手工赚来的钱,他也全部都装进自己钱包,我工作后,他把账本拿给我看,告诉我这是我欠他的,要我每个月工资都交给他来还债,试问,你们有谁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