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在人群中缓慢地移动着,夜色越来越深了,街上的人也渐渐地少了,万家灯火也变得越来越暗。
郝丹儿趴在轿子的窗口上,向外张望。轿子内部十分地宽敞,因为恭璞飏长得非常高大。窗口离座位很远,郝丹儿够不着,只好跪在座位上。恭璞飏怕她掉下来,于是挨着她,用手臂把她圈起来。
其实,窗外的风景郝丹儿早已经看腻了。但是她想保持着这个状态。静静地,却又不会让她觉得尴尬。
直到另一边的窗口响起石虎的声音:“大公子,夜色越来越凉了,喝一碗热粥暖暖胃吧。”
“我不用了,给丹儿拿一碗吧。”
“好。”
“丹儿,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喝碗粥吧,好么。”
郝丹儿这才发现扶着窗子的手已经冰凉了。
不等郝丹儿回话,恭璞飏就扶她做好。触到她冰凉的手,说道:“窗外的风景再好看,也不能看这么长时间。手都冰凉了。”
“大公子,粥。”
恭璞飏一手接过窗外递进来的粥,另一只手紧握郝丹儿的双手给她取暖。然后将粥送到郝丹儿的嘴边:“慢点喝,很烫。”
郝丹儿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喝完这碗粥,这种感觉难以名状。喝完这碗粥之后,她突然觉得很困,很快就睡着了。
她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发现自己躺在座位上。轿子里真的很宽敞,她平躺在座位上,空间都绰绰有余。脖子下枕着的是恭璞飏的衣服。
恭璞飏呢,他去哪儿了?
郝丹儿急忙地抱着恭璞飏的衣服,跑出轿子外面,看见一片广阔的大海。恭璞飏站在海滩上,对着天边有点泛白的地方发呆。
郝丹儿急急忙忙跑过去,四周很暗,太**本没出来,她一不小心跌倒。
恭璞飏听见声音,回头,看见郝丹儿跌倒在石子滩上,赶忙过去扶她起来,给她拂掉身上的泥土。
“丹儿,你怎么跑出来了?外面很冷。”说着把她手里拿着的那件衣服披到她身上,又从自己身上取下一件来给她披上。
恭璞飏很高大,衣服很长,拖到地下一大截。
郝丹儿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恭璞飏。
郝丹儿这才发现,自己的身高只到恭璞飏腰的位置。
恭璞飏浅笑着,摸着郝丹儿的头发。
“公子,我才第一次见你,就在你面前失礼,是很不好。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现在不说,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嗯。”
“公子,我愿一生做公子的奴仆,风里雨里,任公子使役。请公子允许我留在公子身边。”
“丹儿,你还小,跟着我很危险。你看到石虎了么,他都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
“我知道了,可我不怕。”
恭璞飏长长地舒了口气,停顿了好一会了,缓缓地开口说:
“丹儿,你今年才十五岁,可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你如果不介意,等你二十岁那年,你来中原找我,我愿与你结为夫妻。我对天起誓,永不负你。”
恭璞飏一口气说完,然后才有勇气去看郝丹儿的反应。恭璞飏向下看郝丹儿的脸,见她不大的脸上写满了惊异,整个人仿佛石化一般。
恭璞飏暗自后悔:不该这么说,现在明显吓坏了丹儿。
却见郝丹儿从惊异中醒来,对着恭璞飏,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说好了,谁都不许反悔。”郝丹儿说。
“我若反悔,必遭天诛地灭。”
郝丹儿听着,眼中渐渐溢出了眼泪。突然间又破涕为笑,用脏手抹着脸上的泪,把自己抹成一张花脸。
恭璞飏看着这滑稽的动作,“扑哧”一声笑了。
“丹儿,我的事办完了,马上就要回中原。记着我们的约定。走,我送你回家。”
“嗯。”
轿子在天明之前就到达了郝丹儿的家,放下郝丹儿,又匆匆消失在将明的晨曦中。
郝丹儿站在家门口,望着空无一人的街尽头,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太缺乏真实感。
“刚刚那个人是真的存在,还是我做梦啊?”
见怜公子,恭璞飏。石虎侍卫。还有莫名其妙的婚约。自己居然还答应了。自己才第一次见他,居然就约好五年以后结婚。这些事怎么看怎么不真实啊。
郝丹儿摇了摇头,回身敲门。开门的是一眼憔悴的妈妈。
“丹丹,你好歹回来了!吓死妈妈了。”程金菊一把把郝丹儿揽入怀中。
郝丹儿的个子跟程金菊差不多高了,可是还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程金菊怀里,安慰道:“妈妈,别担心我。那些人根本没有难为我。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妈妈的身上软软软软的,还有温暖的香味。
程金菊擦擦眼里的泪,仔细地端详着女儿。
“妈妈,外边太冷了。你又穿着睡衣,再不回去感冒了怎么办。”
郝丹儿扶着程金菊回屋里。
只见郝云双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等郝丹儿回来,居然坐着睡着了,头还在钓鱼。
程金菊走过去,拍拍郝云双:“起来,丹丹回来了。”
郝云双一下子惊醒:“啊!在哪儿?”
郝丹儿冲过去:“爹!”
郝云双摸着郝丹儿的后头:“回来了,我跟你妈就都放心了。好了,各自去睡吧。我跟你的先生请个假,今天别去书院了,好好补一觉。”
程金菊一向溺爱女儿,这句话要是程金菊说的,一点也不奇怪。可是郝云双对女儿的要求一直很严格,郝丹儿听了这个话,禁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用,爹,我不困。我收拾收拾,吃点饭,准备去上学了。”
说完郝丹儿回到她的房间开始做上学的准备。
“我要努力地读书,为了我爹和我妈,也为了恭璞飏。”
哈欠不停,可是郝丹儿还是精神百倍地往书院走。进到院子里,就看见焦急地向问口张望的柳梦薛。
柳梦薛看见郝丹儿来了,冲上来,抱住她,带着哭腔说道:“丹丹…………你,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我刚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立刻就后悔了。真担心他们会把你怎么样。你有没有怎么样。”
“没有,雪儿,他们都是好人。”
柳梦薛将信将疑地看着郝丹儿,道:“你真没事么,不要骗我。”
“我真的没事。先生快来了吧,我们进去。”
“那你给我讲讲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啊…………”
一上午的时间,郝丹儿把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点细节都不落地跟柳梦薛说了一遍。听得柳梦薛目瞪口呆。
“这件事,你跟你爸妈说了么?”
“没有啊,我爹我妈根本没问,我也就没说。”
“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擅自做主了。谁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的见怜公子啊。”
“不是就不是,没什么要紧啊。”
“还没要紧,如果不是的话,就相当于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就答应嫁给人家。”
“他叫恭璞飏。”
“那是他自己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况且…………”
郝丹儿打断了柳梦薛的话:“我记住了他叫恭璞飏,这些足够了。”
日子如小溪一般安静地流动,宁静美好。郝丹儿犹如换了一个人一般,非常刻苦地念书。很快学识就变成了整个书院最好的。
柳梦薛,依旧懒散地过她的小日子。
这天刚下课,柳梦薛凑过来,问正在埋头读书的郝丹儿:“丹丹,你最近好努力啊。”
郝丹儿抬头,微笑着看着柳梦薛,轻拍她的头,道:“那你什么时候向我看齐,也努把力呢?”
“我坚信,女子无才便是德。而且,我长得这么漂亮,将来不愁找不到如意郎君。干嘛费这个事呢,你说是不是啊?”
“嗯,也对。那像我这种没有先天优势的,就得凭借后天努力了。所以我才要用功读书嘛。”
“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怎么没有先天优势,你脑子那么聪明,背东西过目不忘,有几个人能赶上你。你过去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不一样是书院里数一数二的。老实交代,是为了恭璞飏,对吧?”
“是。”
“不错,诚实啊你。”
“那当然啦。”
“别没正经。难道你还真打算五年以后嫁给他啊?”
“当然了。”
“你,你今年才十五岁啊。而且,你就见过他一面啊,你,你真是…………”
“好了,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五年以后我成亲,你要记得给我当伴娘啊。”
“…………”
一个月以后,郝丹儿收到了一封遥远的来信,写信人是,恭璞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