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二人自酒馆出来,身无分文又无处安身,一时不知何去何从。正犹豫间,忽听得前面不远处锣声大作,锣声刚歇,一略显尖锐的男声传来:“今日我万剑门借贵地在此招收弟子,修为不限,有意入我山门学艺修行者,还请速上前来……”
汪林听闻后,大喜道:“我们快去看看,正愁没地方去呢,这下好了。”
“嗯。”凌羽对此也很是兴奋,若是能投身一宗派,既能修行,又不必为衣食费心,自然最好。
二人循声前去,挤开层层人群,好不容易到得近前。打眼一瞧,只见一身形瘦小的中年男子斜背宝剑,站于一石台上,正高声重复刚才的话语。其后尚有十数名同样装束的男子一字排开。男子旁边有张书案,一青衫女子正伏案写着什么。书案前面挤满了二十岁许的年轻人,看这些人举止打扮,似乎也是外出闯荡,以求机遇的。
凌羽还在人群中迟疑,汪林已跑上前去询问相关事宜。片刻后,汪林兴冲冲跑了回来,一边拖着凌羽袖口,一边兴奋的道:“我都问好了,不需要缴纳入门费用,年龄修为均无要求,怎样,去不去?”虽说是在征询凌羽意见,但其言行举止无一不透露出要去的意思。
按理说门派招收弟子,应该相当正式,条件虽不说太过苛刻,也不至于如此宽松,凌羽心里隐隐觉得不妥,脚下却不由自主的迈开了步子。眼下这种情况,还能怎么办,只能先找个地方安身再说以后了。
凌羽随着汪林来到那青衣女子案前,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被问去姓名,记在薄上,便被告知在不远处等候招收结束,晚间一起出发。过程如此简单,以至于凌羽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成了这个所谓的“万剑门”弟子了……
夕阳很快落下,吵闹了一天的天虚城却一点也没有因此沉寂下来,依然喧嚣如故。
“你们几个进这架马车,剩下的去那一架!”尖锐的男声响起,凌羽睁开假寐的眼睛,从车辕上站起身来,只见白日那喊话的男子正领着几人向这边走来,给今日招收的“弟子”安排车驾,看来是招收结束,准备起行了。
凌羽左右看了下,大约共有四五十个新人,都在男子的安排下进了马车,那男子则和他的十几个同伴骑马环绕在几辆马车的两侧,就如同在押运什么贵重的物品般。
凌羽和汪林也进了一架马车,随后车队便在男子的一声号令下浩浩荡荡的行出天虚城北门,顺着官道一路往北而去。
一开始的时候,车厢里众人还蛮有兴致的聊几句,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也被越来越崎岖的路颠簸的累了,车厢中渐渐沉寂下来,冰凉的夜色中只余下车外车轮马蹄的声音。凌羽看了一眼歪在一边睡着的汪林,也不觉得意识渐渐昏沉,终于睡去……
“还有多远啊,怎么还没到?”
“老实呆着,不该问的别问!”
一声厉喝吵醒了浅睡的凌羽,凌羽睁开眼睛,只见白日里声音尖锐的男子正厉声喝骂一个出言询问行程的“弟子”,“弟子”见状吓得把探出去的头缩了回来,再也不敢做声。
凌羽似乎忽然就有了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这车队要在这漫漫长夜中驶向何方,自己是否真的就此便是一个“万剑门弟子”,凌羽心里没底,说实话,到现在,凌羽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第一次离家,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记忆中完全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凌羽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会是柳暗花明,抑或是穷山恶水。
怀着深深的忧虑,一夜时间就在不安中悄然逝去,从颠簸的马车可以得知地势正在升高,脚下的路更难走了。
对面熟睡的汪林终于也是被颠了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问了句:“到了么,小羽?”
在这种情形下,也只有他可以睡得这么心安理得,完全不顾及接下来会有什么,或许幼时坎坷的经历使这个小凌羽一岁的少年拥有更为坚韧的神经,不似凌羽这般多愁善感吧。
“应该还没吧。”凌羽声音低沉的回了一句。
“怎么还没到,这是哪啊?”汪林一边问,一边从车窗探出头去看了看外面。
车窗外完全是一片陌生的天地,巍峨的青山之间一条崎岖的小路蜿蜒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自己一行人正是在这样一条山路上颠簸而行。是啊,这是哪啊?陌生的山,陌生的水,陌生的天地,甚至连吸进肺腑的冰凉空气都是一股陌生的气息。自己在对未来的惶恐揣测中竟不知不觉踏入这片陌生的天地,自己再也记不起回去的路在何方,迎接自己的只有未知的未来,未来因未知而精彩,亦因未知而残酷。谁也不会知道自己人生路上的前方,是一片康庄坦途,还是万丈深渊,你能做的只有把握住现在,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绵薄之力努力改变未知的走向。自此之后,没有退路,纵然前路荆棘密布,亦只能舍命一搏!这便是你自己选的路!只为有朝一日自己能站在她面前道一句“我凌羽绝非庸人!”这个只因一时激愤而踏上征途的懵懂少年,终于在这一刻豁然开悟!
“快下车,都他妈给我滚下来!”一声呼喝将凌羽思绪打断,这才发觉马车不知何时竟然停了?到地方了?
凌羽与汪林对视一眼,随着众人跳下车来。颠簸了一夜,浑身骨头都酸软了,凌羽缓缓活动了几下僵硬的关节,举目四顾,不由得呆了。
这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山谷,四周封闭,唯有来时的那条崎岖山路通往外界,山路尽头是高高的木栅栏,中间是木门,两侧则耸立着两座高高的箭塔,只是箭塔的指向并非对外,而是对内。山谷一侧有几个黝黑的洞口通向大山的深处,远远望去,如同张着大口的狰狞巨兽,令人望而生畏。谷中央处密密麻麻的全是茅草房,外围则是几座连在一起的青石建筑,宛若城墙般将茅草房围在中间。
“被骗了!”这是凌羽的第一反应。与此同时,那一起新来的“弟子”也乱哄哄的炸开了锅!
“这是什么鬼地方!”
“这就是‘万剑宗’?”
“我要回去,这种破地方,鬼才愿意呆在这!”
在众人的咒骂声中,终于有几人忍不住转身向谷口走去,一有人带头,“众弟子”立马呼啦啦的跟了上去,凌羽与汪林对视一眼,也随着人流动了起来,只是两人故意落后几步,既不靠前,也不算落后。
“杀!”那声音尖锐的男子拔剑高喊一声,立马便有十几个装束一致,手持长剑的黑衣男子掠向谷口方向,而后手起剑落,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弟子”顷刻间便是身首异处!
骚动的人群立马静止了下来,死一般的静寂,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似的,凌羽感觉胸口就像压着一块巨石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压抑起来。
“我是罗成。”淡淡的一句话立刻吸引住了全场的目光,说话的是一个黑衣中年男子,男子站在高高的箭塔上俯视着下面神色各异的众人邪邪一笑,接着道:“正如你们所想,你们被骗了。在这里,我便是你们的主宰!我说的话便是命令!你们可以选择,顺从或死!”
下面依旧一片沉寂,淡淡的血腥味随风弥漫开来,提醒着众人,在这里人命并不值钱。汪林悄悄转头看了身旁的凌羽一眼,凌羽眼皮微垂,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罗成望着下面寂然无声的众人,似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转头对先前声音尖锐的男子说道:“黄权,你带人把他们安顿好了,若是有人不服从,就好生调教一番。”
那黄权闻言,似是想到什么,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而后躬身应道:“是!”
“你们七人一群,分开站好!”黄权对众人喝道。
众人稍一迟疑,终于还是乖乖的自己站好队伍,凌羽自然是和汪林站在一起,两人比肩而立,谁都不言语。
“你们还不知道来这是做什么的吧,那就由我来告诉你们。这里有一个不算小的钰矿,你们是来给我挖矿的。你们只是一小部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伙伴‘加入你们。”黄权倒背双手,原地踱了几步,接着说道:“你们若是听话乖乖干活,一切好说,如若不然,呵呵,我相信你们的下场可不止掉脑袋那么简单……”
黄权得意一笑,接着道:“好了,现在你们自己去茅草房安好自己的窝,七人一间。一个时辰以后都随我进矿洞!”
众人听后默默转身,七人一组向茅草房走去,没有一个人说话。身边汪林低头走路,眼珠却是乱转,也不知在打什么注意。凌羽苦涩一笑,想不到这所谓的“万剑宗弟子”竟是来给人挖矿,做苦力来了。凌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声,只是模糊的意识到,似乎曾经不识愁滋味的少年,已经缓缓开始了苦痛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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