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中还没睡醒,在阳光下眼睛有些痛,看到避难之所如此落后,他的心情有些阴暗,更或许是还没从半年多阴郁的心情中走出来。
唐家宁对这世界却充满着好奇的喜悦,看着长短服饰、结髻束巾的古人类充满着友善与喜爱,或许因为他是匆匆游客的缘故。
从北塘码头到拱北门还有三百多米的距离,唐家宁望着高大的北城门兴冲冲地走在前面,路人好奇地看着他,都以为他是名远游归家的僧人。
两人各自拎着的大镜子依然是人们言论的焦点,有好奇的小孩跟着跳跃照看,嘻嘻哈哈以看见自己的脏容为乐。
也有人喊着问道:“这大镜子多少银子可卖?太清楚了,不会是法海和尚的照妖镜吧?”
“是啊,能照清整个人呢!多出的一块能卖么?”
唐家宁边走边喊道:“每块一百五十两银子,不知故地可有买家?”
唐家宁进购了一万不到一点的商品,准备以三万两银子的价格零售,统售或代售准备得到不低于二万七千两银子进项,他可没准备卖给穷人。
有人喊道:“去妓楼一准能卖掉!可能就那风月场所卖起来最爽快。”妓院是个销金屋,高价买个面镜子使用率最高,还能免费做广告,唐家宁听了会意地笑着。
又停下来看热闹的路人问道:“这位高大英俊的小和尚怎么是本地人?不知俗家姓什么?”
唐家宁笑道:“我不是和尚,还俗了呢!在下贱姓唐,名通,字明初,读过几年书。祖上确上天津卫人氏,当年跟着三宝太监下西洋流落海外,如今归明想考个功名试试!”难得回到古代,又写得一手不错的馆阁体,能试它一试是“读书人”的荣幸。
后面的王正中听着心里一乐,也笑着喊道:“这小和尚人俊心慈,好心载我回故土,原来还想考状元。可有富贵人家招女婿的?”他准备在这里呆几年回去,可没想过“落叶生根”,更没有备卖的东西,只得暂时寄人篱下。
唐家宁听了大声介绍道:“别听他瞎说!他是我新结义的兄弟唐信,要在天津帮着打理家事。他祖上是四川人,望乡亲们今后多关照!”两人按身高定长幼,唐家宁自己作了主张,认让王正中没有做兄长的气度。
王正中对长幼之分倒不感冒,唐家宁本是他的救命恩人,售卖所得的银子还需要他去造房置地收购文物,这边做主人那边还能领高薪,家中老小更不用担心。
王正中三十三岁,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位爷爷,妻子生下女儿后生病早亡,当逃兵是为了家庭的传续后代,更因为他是家中的唯一经济支柱。
只是王正中与唐家宁的心态不一样,唐家宁已生出在此抵御外辱的愿望,而王正中一直是种外出打工的心态,把自己当成了总有一天要回去的“客家人”。
两人进城便去了天津最大的两家妓院与路过的一家大户,带来的不锈钢镜子有些供不应求,两面穿衣镜售出后,其余十二面台圆镜、三十面小方镜,唐家宁死活留下一半的数量。
几百两银子还没捂热,一大堆问题便出现了。这时代的银子太重,虽有钱庄可储存,但两人没有户籍,又是“外地行商”,以后大进大出肯定不容易。
经过一个来小时得折腾,天津城的富户巨商都已知道来了西洋宝货,特别是三户大牙商放出话来要统包了这批商品,如果私售以后别想在天津卫立足。
甚至有一商家已在筹备银子,要让唐家宁把卖出去的镜子收回来,放言今后只能跟“姚记牙行”一家合作,一下子刚售出的两面穿衣镜又回到了两人跟前。
两人在妓院里收拾完金银,唐家宁苦着脸一时没了主意,只怪自己嘴巴太快、天津城太小,事先也不来打探一下商业行情。
王正中却无所谓,拈着换装过的小银箱笑道:“卖就卖呗!这样轻多了,好像份量不对吧!”退了穿衣镜,手头还有五百多两银子,足可花上一段时间了。
“这里的一斤是十六两,换成金子可以背在包里了!”唐家宁苦着脸,坐着喝了口茶问道,“现在我俩都成了瘟神了,你独自怎么留在这里?”
大厅里走得尽剩两人,妓院老板娘也已下了逐客令,院门外却吵得很热闹。王正中也坐了喝了一大口茶水,说道:“拿了银子走人呗!大明的户籍制好像瘫痪了吧?”他心里对在发狠,“看我如何收拾他们!”
王正中自恃一身武艺与五百多年的优势,他对古人的智商有些轻视,更看不起亡国之君朱由检,不知道上位者的苦处,总以为皇帝驭使臣子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其实王正中是名史盲,对这时期的人所知的除了崇祯皇帝之外,另外仅知道李自成、吴三桂与陈圆圆三位名人,对这时代的事件也就一点点关于这四人的大概情况。
从唐家宁这里又知道了袁崇焕与皮岛的毛文龙,这次所得的银子大部分将用于支援前线。毛文龙治下的军民已有四个月没有粮饷,很多百姓与军卒会因袁崇焕的刁难而饿死飞地,这才是唐家宁带王正中过来一起经商的真正原因。
唐家宁站起身说道:“我先把银子放车上去,吃过饭去找指挥使!你先在这里看着!”
王正中也站了起来,说道:“都带回去吧!反正现在还无法卖出去!”
妓院门外围着一群伙计或帐房,也有一些穿着考究的看客,有的同情有的幸灾乐祸,伙计帐房们则急着把两人送走。
“自家店铺得不到的生意,那就干脆谁都别想得!”这些人明着不敢与“姚记牙行”争锋,暗中只好生出这个想法来。
唐家宁做事很低调,王正中却受不了这口气,对着人群喊道:“这边可有姚家的伙计?替我给姚掌柜传个话,午后我会登门拜访。让他把五千两银子可备好喽!”
忽听得人群后面有人喊道:“银子来了!唐家兄弟稍等!”
众人转头望去,果见一辆马车急冲冲赶来,让出通道很快地来到台阶前,看那赶车壮汉的脸色却像来做生意的。
只见从马车帘子里伸出一只白白胖胖的手,递给赶马车的一牧戒指,轻柔地说道:“把银铺印戒交给他们,把物品都搬上车。小心碰坏了!”说话的是位老者,他所说的是两艘亮过相的水晶船模,是这批物品中价格最贵的工艺品,后世的商场里售价1180元国币。
唐家宁望着马车说道:“车内可是姚掌柜?我们兄弟帮您送过去吧!哪有货物都不看一下?那些钟表怎么用还得解说一下!”
“不用了!”
王正中听了没好气地说道:“你就不怕家兄让更多的商家过来?到时你能付得起现银?有本事备上一百万两银子,叫人装它一大船过来!”
那老者呵呵笑道:“呵呵,这位唐信兄弟没做过生意吧?那么大的水晶船雕,下次再来估计没几人再买得起了!那个正兴德银铺的印戒可有一十二万两银子可取,目前铺中现银不足五万,如果大笔支取还望提前半月知会,好让钱铺有准备的时间。”
唐家宁听了心里暗喜,一十二万两的饷银支援前线确实少了些,瞪了王正中一眼说道:“那唐通就谢谢姚伯了,在下确有采买的打算,午后过来与姚伯一会如何?”
那老者想了想说道:“唐家兄弟,你俩等会去望仙楼吃午饭吧!我让掌柜过来招侍,以后有什么事情找他商谈。老朽很少出门,还望两位见谅。”看来他对那两艘水晶船模很重视,担心手下办事莽撞才亲自过来,大明商人的社会地位受到法律明确的限定。
王正中在部队呆了十多年,不跟外面打交道,与社会环境有些脱离,上岸不到二小时唐家宁便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两人边走边聊了一会,王正中倒是很谦虚的承认了错误,嘿嘿笑着道,“小弟还想等你走了后一家家去教训呢!这明明是欺行霸市嘛!算了,我承认跟社会有些脱节。以后尽量少生气,先在天津卫入了户再说!”
“你教训得过来吗?真是……”唐家宁听着有些无语,看到街边有家当铺,便敲了一下王正中的肩头,说道,“进去看看二手货,把身上的衣服换一下,看看有没有值钱的古玩。你这银箱拎着也怪重的。”
王正中穿越后虽然没变得年轻,感觉力气却长了许多,而且身上所有的老伤病都已消失,听了笑道:“不累,拿着这些逃命一点问题都没有!”看到破旧的老当铺又笑着道,“这次可别急着买,刚才的价格一定是定低了的!我可不想再做冤大头。”
“呵呵,如是天然水晶价格是低了点……”唐家宁也有些后悔,实际在现代社会,不借助高科技设备也无法区分水晶的天然与人造,放在这世界就更不可能了。不好意思地笑道,“以后少带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那你买古玩作什么?去碗铺挑一担回去就是!”
唐家宁听了更无语,倒是想着能不能花钱去景德镇订制一批,虽然都是仿制品,但毕竟是明代艺人的杰作,用作收藏是在好不过了。
唐家宁本身不需要银子,那个世界也不缺钱花,弄个古玩藏馆才是他真正的所好,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想操枪弄棒上阵玩命,倒想聚集些钱银帮帮这位被文臣耍玩直致亡国的崇祯皇帝。
高台内的掌柜早已听说唐家兄弟之事,见了两人急急“迎”了出来,急着说道:“唐公子,你俩怎么还在闲逛,到手的八万两银子当真想送给奸牙么?”
唐家宁看着掌柜紧张的模样,立刻想到刚才那末露面的“姚掌柜”是个冒牌货,刚才也隐隐觉得那老者不像是与他做生意的人,怎么就不考虑将来的商贸合作。
“那正兴德的信戒有假吗?”王正中反应也快,急忙摘着信戒准备让掌柜辩认,又骂道,“真的不想活了不成!”他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那掌柜上前挡了王正中,边推着两人出门,压着声说着,“小兄弟,正兴德的信戒假不了,可那位不是姚家二老爷,可能是想要那批水晶雕品孝敬皇上罢了……”而此时外面街上一阵哗乱,人声呼喝,马蹄阵阵,掌柜道,“来不急了,这银箱先帮您藏一下吧!”
掌柜的说着抢了地上的银箱便逃进柜内,边道,“但愿哥俩能破财消灾,嘴上软一下,勿要呈一时之能,银子丢了总能赚回来……”他倒替两兄弟可惜着,还不忘记劝一劝。
两兄弟却没再听好心的掌柜唠叨,互视一眼微微一笑,王正中把印戒递给唐家宁,边笑道:“看来这一架还得要打……”本是过客,惹了事情最多换个地方。
唐家宁笑着边走边道:“打狗别等报主人,下手要知留退路。去吧,局面还得靠你打出来……”替王正中背了行包抢前来到室外,看到两名锦衣汉子领着八名棍棒家丁,凶神恶煞般向这边赶来。
唐家宁大声喊道,“大明天下真得无王法了吗?本公子可是准备进京面圣的。”皇帝当然想看看,只是目前还不急。倒考虑着给崇祯写封信示警,不管能不能送达,到了年末朱由检定能知道“津门唐氏”的名号。
两兄弟一左一右站在街中,冷眼怒目却神态悠闲,前后左右的看客纷纷赶来,两人却似旁若无人一般。唐家宁学得到是一招制敌的招数,心里不能有怒气,不然很容易伤及人命,所以他不想动手。
百姓们见两兄弟准备干架的姿态,立刻便热闹起来,他们可不管谁胜谁负,只图一时痛快,不计别人的后果如何。
“哈哈,这次姚家遇上狠角了!”
“唐家兄弟带着这么多贵重宝货回大明,没有两下子能到天津卫来么?早让倭寇海盗给收拾了。还轮得到你姚家铺子?”
“是啊!两兄弟一文一武闯天下,蛮荒藩王见得怎会少?怕他何来!”
王正中则是侦察老兵,近身格斗多是教授新兵如何抓活口,要包杀人还不是用武器更爽快,一交手不会杀人,格斗杀人都会运用后序多余招式。
没等对方靠近,在观客的惊呼声中,王正中撒开两腿便向对方猛冲过去,大叫一声又学着电视中的拼命二郎喊道,“行者武松在此,你等赶来找死么?”这时代茶馆中说书行当很流行,对四大奇书(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金瓶梅)的传播更是热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