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纷飞，雪地上勤劳学道的师弟们岂不是象征着明日之朝阳？
楼东来正在传道。
“二师兄，何为开窍？”
问话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留在脸上的童嫩彰显了求知的欲望。
此刻两只明亮的眼睛正期待的看着楼东来。
楼东来微笑道：“天地有灵气，开窍者方能引天地之气为己身所用，道之始，视为开窍”
少年又问道：“我等已上山十载，为何无一人开窍？莫不是我等皆无缘大道？”
此话一出，余下百名弟子皆为之色变，二师兄出了名的老好人，但此刻少年却是在质疑楼东来的教化，众人皆为少年捏了把冷汗。
楼东来的脸色果然变了。
不是生气，他是惭愧。
楼东来望着说话少年，也是名叫杨青的三师弟，道：“这倒是师兄愧对诸位师弟，自掌教受伤以来，为兄功法皆为大师兄所授，至今已有三十余载，却也只是停留开窍期，自是无法带领众多师弟开窍了”
杨青似乎早已知道，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大师兄呢？大师兄为什么不亲自教导我们？”
是啊，这批少年进山10年，病重的掌教好歹也见过几面，但是神秘的大师兄却是一次也没见过。
所听、所闻皆为楼东来之口，如今他们已怀疑是否有这么一个大师兄存在。
有的话，为什么不出来呢？
楼东来沉默。
沉默的意思就是不想解释。
但杨青今天却打定主意纠缠楼东来。
杨青道：“莫不是大师兄也受伤闭关？”
楼东来摇头，道：“无人能伤大师兄”
杨青道：“小溪门号称奔流手的何太来也不能？”
小溪门掌教何太来三十年前硬是凭借一双奔流手在群雄山上扎下了根，据说已是神通境大能，门派实力更不是凋零的流云宗可比，恰好小溪门离流云宗不远，所以附近闻名。
楼东来道：“他不能”
杨青又道：“小剑宗齐泰呢”
齐泰，这是一个让人闻之色变的人物。此人本身正派，奈何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护短。护短到什么地步呢？
你只要知道小剑宗立派在强大的阙魔山脚下却始终安然无恙就该知道了。
传闻阙魔老祖都不愿去招惹的一个人。
可惜楼东来又摇头道：“他也不能”
杨青惊讶，再问：“阙魔老祖江远洋呢？”
楼东来又沉默了，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雪花已在大地覆盖了一层薄膜。
楼东来站了起来，他盘坐的时候像个教书先生，起来时已像远征的大将军。
他面对着朝阳，朝阳却仿佛只是为了迎接他。
他的目光从未有过的鉴定。
“他也不能”
楼东来站在太上屋外。
太上刚刚召他而来。
望着眼前这不起眼的屋子，楼东来整理了下思绪，抖掉身上的雪花，推门而入。
大师兄就盘坐在草席上，流云剑盘放在门前。
“坐”
一声坐下，楼东来面前已出现一张草席。
所以楼东来坐了下来。
楼东来道：“不知大师兄召东来前来，有何吩咐？”
太上看着楼东来，这位自己代师传艺的流云宗第二弟子。
太上道：“不日我将下山一趟”
楼东来大惊，太上已五十年未曾下过山。道：“大师兄要下山?”
太上点头，道：“昨晚观彗星坠落，正是往我流云宗上域而去，看似彗星，我却感受到莫名的躁动。是已想下山一查。”
楼东来道：“大师兄的修为东来不知，但却知道值得大师兄出手的必定不凡。况且我宗上域就是那阙魔山，如此动静怕早已惊动各大山门，师兄是否还有什么嘱咐需要东来尽管吩咐。”
楼东来不问，因为他了解眼前的男人。这是个知行合一的男人。
太上道：“你也知师傅已出手不了，这么多年来，若非我暗中挡下些许门派，这一片山中，怕是早没我流云宗立足之地。”
楼东来又岂会不懂，流云宗坐落位置三面环山，脚下却是繁华无比的城镇，依靠地利，上能引动灵气修身，下能掌控地方区域提供修行所需，当真是一处福地。这也是区区三十年流云宗就能发展拥有百来名有灵根的弟子原因所在。
如此福地，自是有许多宗派窥视，更何况掌教流云真人重伤，风起云涌不足与形容流云宗所受困境。
但流云宗毕竟挺过来了。
因为一个人、一把剑。
人不出世，剑已出鞘，出鞘必见血。
所以楼东来道：“师兄是担心你走之后会有人对付我宗？”
太上点头道：“我秉承师傅志愿，不愿造下杀虐，是以早年只击退，不曾下过死手，怕是有些优柔寡断了”
被拴住的羊就算木头拔走了，羊也不会走。
知道进犯无性命之忧的，必定会再太上远行之时大打出手。
楼东来道：“东来愚钝，至今未能领悟神通进入那神通境，否则不至于让师兄如此为难”
太上道：“非你之过，你资质已是上乘，我观你眉间星烁，怕是离那临门一脚不远，此次下山是否有了机缘？”
楼东来道：“师兄慧眼”
于是将山寨之事说出，特别讲到那句：“我本是山寨寨主，杀人放火天经地义之事”时，眼神迷茫。
太上也沉默了。许久，太上道：“此人可惜，若入道必定天纵之才。可惜，可惜。”
道心坚定之人修行必定事半功倍。
楼东来此刻却在动摇理念，一个人若天生认定自己所行之事为正，就算杀人放火难道能算魔吗？
楼东来又想起了那年灭门，亲人好友无力倒在自己身旁时的恐惧。
又想起多年来的仗义出手
难道我错了吗？难道我要回去将关在死牢里的凶犯就地正法吗？
楼东来脸上一刻平静、一刻狰狞、一刻痛苦。
太上见状，毫不疑迟
“摘星手”
流云宗方圆百里明明是白天，下一刻竟入黑夜，四方灵气云涌在太上手上。
手可摘星辰，黑夜甚至连一点光芒都消散。
太上猛的将手按在楼东来头顶，道：“此时不悟，更待何时！”
一股惊天气息从流云宗传出，四方震动。
黑夜眨眼又变白天。
烈日，似乎更加耀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