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苏然

晚上打了个电话给吕乔，电话里她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好像是喝多了，嘈杂的环境中还夹杂着男人的声音。我不放心她，问了好几遍，终于说了个清晰的地点。吕乔所在的那家KTV叫“天上人间”，是F市的高级娱乐场所之一。豪华的装修，在白日里尚且还透露着一丝高雅，一到夜晚，透露出的就只有男男女女的寂寞，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化作无数的魑魅魍魉。找到吕乔的时候，她正躺在包厢的一个沙发角落里，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的正在给她灌酒，还不时地对她上下其手。我走过去拉起她就走，刚走出包厢门口，就被那男的拦住了。“你谁啊你？”你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我是吕乔的朋友，她打电话叫我接她回去的。”尽管心里害怕，但还是假装镇静地回答了。“你说走就走啊？她可是先约我来的，你算什么东西啊！”说着就把我们往包厢里拽，我心想，这下完了，脱不了身了。谁知吕乔像一滩烂泥似的就往地上倒了，那男的就一直拽着我不肯放手。此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摁住了那个男人的手腕，使之动弹不得，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放手。”是他？我心下一惊，真的是他吗？他的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波澜不惊。这个声音我在梦里不知听了多少次，绝对不可能认错。然而此时此刻，我却非常希望身边的这个人不是他。随着那只手臂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竟真的是他，那个我朝思暮想的人！这张脸恐怕没有人会比我更熟悉了，在每个午夜梦回时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就是这张面容。“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皱了皱眉头。“你还记得我？”惊讶之余，又觉得很尴尬，“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你能先帮我这个忙吗？”我心里暗恨，为什么每次都让他碰到我如此狼狈的时刻！“嗯。”他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你谁啊你？”那男的也有点火了，朝着苏然叫道，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我朋友喝得有点多了，我先接回去了。”苏然语气淡淡地说着。“我说了谁都不准走！”那个男的借着酒劲吼着，还一直摇头晃脑的。“我说人我一定要带走，全部。”此时苏然说话的语气虽然淡淡的，却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从未见过他对谁发过脾气，印象中的他，对谁都是一派儒雅从容的态度。身为校草的他，也从来没有因为别人喜欢他而轻视过任何一个人，正是这样的他，才更让我着迷。今晚的他，和平时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冷峻的脸上透露着一股男人的坚定，棱角分明的轮廓在灯光的映射下有一种不真实感。一个新的认知在我心中弥漫开来：他跟以前不一样了。外面的喧闹声引起了包厢内的注意，这时，走出了三四个男男女女。“发生什么事了？”一个面红耳赤戴着一副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们来砸场的！”那个醉酒男指着苏然的鼻子骂道。我心下寻思，这下完了，我们哪是人家的对手啊？自己栽了不说，还把暗恋了这么多年的校草给坑了，我怎么对得起人家啊？“苏然，发生什么事了？”循声望去，一个身高至少185的中年大帅哥向我们走了过来，那模样，简直就是放大版的苏然，若非看上去年纪大了点，在街头偶然遇到的话，大概我会认为自己看到了二十年后的苏然。“没什么，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带朋友走。”说着便转身要走。那中年大帅哥嗯了一声，看了我一眼，刚好对上我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想走，没那么容易！”说着，那个醉酒男便要动手，我心里又是一紧。但见他身边那个眼镜男把他拉住了，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他抬头望了望来人，低声咒骂了几句，便恨恨地走进了包厢。苏然帮我把吕乔背下楼，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今天的事有亏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是麻烦你了。”“举手之劳。这么晚了，要不我送你们回去吧？”“不用了，我可以的。”“行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他顿了顿，答道。“嗯，那我先走了。谢谢你，学长。”“路上小心点。”上车之后，司机问我去哪儿。我寻思着这么晚了宿舍也回不去了，即使回去也不知如何交代，还不如就近找一家宾馆，也方便照顾她。看着吕乔这个样子，我十分心痛。爱情真的可以让人生让人死吗？否则何以让一个平日里那么开朗的女孩堕落至此？她的男朋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看到她这样真的就不心疼吗？男人真的就这么狠心？爱你的时候，你就是一切，不爱的时候，你就什么都不是？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可悲呢？别人不爱你，你为什么不懂得爱惜自己，还如此践踏自己，你以为他看到你这个样子就会回头吗？不，变了心的男人是永远都不会回头的。吕乔的酒量一向很好，这次居然喝得如此不醒人事。好在她没哭也没闹，倒头就睡死过去了。我拧了把热毛巾给她擦了脸，安顿好她之后，便躺在另一张床上，思绪似一缕青烟自然而然地飘到了苏然那里。记忆往往越是久远，就越是会倒向有利于自己的一方，我想尽量让自己保持客观地叙述，却难免还是会带有自己的主观色彩。但如果不写出来，回忆也只会随着时间越变越模糊。依稀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场景，当时你作为高我一届的学长，学生会主席兼校篮球队队长，负责赛前的训练。因为后勤人手不够的原因，好友请我帮忙，于是我作为后勤志愿者中最不起眼的一员，负责端茶递水。在一次训练中，你不慎受伤了，虽不太严重，但当时天色已晚，我建议大家明天再继续训练。高傲的你当时连看都不看我，只说了一句，如果什么事都等明天那就什么事都不要做了。或许你早已经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事了，但我却因着这句话而对他深深着迷。第二次见面是在公告栏旁边，当时我正在看贴在上面的得奖作文，并不知你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我还自言自语了好一阵子。当我后知后觉地透过玻璃看到你的时候，我惊慌失措地转身，差点撞上你，在180公分的你面前，我顿时希望自己低到尘埃里，低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去。我忘了说对不起，你只是笑着让开一条道，我便飞也似的跑开了。我轻轻笑了一声，仿佛时光真的又回到了那一天。看了一眼身边的吕乔，睡得正酣。回过头来，接着往记忆更深处走去……后来有意无意间我总是喜欢从你所在班级的走廊穿过，即使不顺路，也不惜多绕点路，为的就是能够多看你一眼，每天都想知道你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我从不否认在感情方面我是迟钝且缺乏勇气的。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我们错过了彼此吧。如果当初我能勇敢地靠近你，而不是在你身后默默等候，或许我们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局。但是我明白，即使同样的情况出现一千次，我想我还是会选择像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在爱情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感情的产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那么地自然而然，没有谁对谁错，只有爱或不爱。在这场感情的博弈里，因为我的懦弱，使我不仅失去了可能的爱情，就连原本的友情也输得一塌糊涂。“你喜欢他哦？”好友徐海琳用一种很暧昧的眼神看着我，笑着问道。“没有啦。”我红着脸低下了头。“没有？没有你会大老远地每天都经过那个走廊几百次？”“太夸张了，哪有几百次？”“这不是重点好吗？也是，他可是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你喜欢他也很正常啊。”“……”“我会尽量帮你的啦，谁叫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好友搂着我的肩膀，如是说道。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帮”我的，不知道她是否也有过挣扎，但她喜欢你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在我病假结束回校后的第一天清晨，我看着你载着她从我眼前经过的时候，确实有种恍在梦中的感觉。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从前了，发生的已然发生，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