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洁白无瑕的穹顶投射下清冷的灯光。
这里是位于地下深处的研究所隔离室，墙壁地板都是特殊材质，坚固无比的同时一尘不染。
单透镜后面，隔离室外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一个个目光呆滞，维持着奇妙的动作仿佛石像一般立在那儿，远远望去好似嶙峋而立的白色怪石。
“咳咳……还真是做了不符合风格的事啊……”
隔离室的一角，端木誓无力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
隔离室的中央横陈着一具异形的尸体，它只有一个人形的轮廓，四肢上附带着传说中魔兽怪物的象征之物。西方魔龙的龙鳞，深渊恶魔的触手，自然之蛇的羽翼……
“*！只不过是移植了怪物器官的渣渣而已”
端木誓艰难地喘息着，虽然他想要站起身，但是已经没有那个“可能”。
自脚部开始，端木誓的身体逐渐石化。那灰暗石质的界线此刻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腰际。
明明只差一点就能够救出那个人了，却因为这种小事死了？
开什么玩笑！
自己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拼命挣扎，想要动一动身体。哪怕只用双手在地面上难看地爬行，他也想要前进。
现实却是，在他抬起手的同时，石化也已经抵达。
灵力耗尽，就连最基础的“言语之力”也无法解放……
原来，濒死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
“什么嘛，既没有美女死神来迎接，也没有看到往昔记忆瞬时闪过，真是相当惨淡平凡的体验啊。”
他忿忿道，接着，彻底化为一尊石像。
我……不接受啊，这样的结局……
半梦半醒之间，已经“死去”的端木誓依稀见到了一个人影。
——“想要活下去么？”——
这不是废话么！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回到二十年前，但是……你必须做出选择……”——
压根不需要思考，在眼前出现这个机会的瞬间，就应当不顾一切地抓住。
所谓“重生”，不就是这样的东西么？
端木誓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从化作石像的囚笼中挣脱出来，紧接着在一阵晕眩感之后，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山村之中。
延续着古旧风格的村庄依偎在群山的怀抱中，炊烟袅袅隐入云深之处，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迹象。
“这里就是二十年前的世界？看着咋有点像是两百年前呢？”
端木誓原本正好奇这里是哪里，紧接着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灵魂显化出的手脚像是雾气遇艳阳一般，正在飞速消散。
为了活下去，得先想办法找个“容器”。
忽的，身为灵体的端木誓仿佛听见了冥冥之中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是了，比起找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家伙，还不如找刚出生的婴儿呢。
为了找寻婴儿的确切位置，端木誓施展了一个简单的小法术查探整个村子的屋内情形。
很快，他便找到了那名婴儿的所在。
作为灵体，他轻易地穿透墙壁进入屋内。
近距离观察着被安置在吊篮里的婴儿，灵体状态下的端木誓发现自己居然能看清婴儿的经脉腑脏。
端木誓发现这名婴儿的竟是所谓的天赋异禀，非常适合修习那些非人异术。
若是能凭依在这个婴儿身上，然后修习自己法家一脉传承的术法，一年就足以胜过自己当初修炼十年！
“话说……这样做，不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夺舍’么？”端木誓约莫迟疑了一秒，接着便开朗地说道，“没所谓了啦，凭依附身也没说一定得干掉身体的原主人嘛。况且这也就是个刚出生的婴儿，我扮一回系统的‘老爷爷’，把他锻炼成金牌打手，让他听我的命令，指哪打哪不是更好？”
完成了附身前的心理建设，紧接着，端木誓毫不犹豫地依附在了这个婴儿身上。
……
……
2、
独立于俗世之外，飘渺虚无，隐于云中的蜃楼幻景里。
代表着上清之炁的他端坐于大殿之上，平静地俯视着殿前广场上跪下却不肯叩首的青年。
上清之殿，尽管并非真正的三清降临，却依然有着仿若圣人的威压，一切生灵皆为蝼蚁。
此乃道家万千剑修弟子斩却上清，造化出的遗世之境。
此间，唯一的异类是身为人类，却身负庞大妖力的公孙牧。
“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他将自己体内的妖力全部解放，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
公孙牧想要毁去这个幻景，然而……
上清之剑，玄之又玄，清之又清。
第一剑，上清之炁所化的冷锋贯穿了他的双脚，夺走了他大步飞驰的机会。
“还给我！”
第二剑，贯穿手腕，手肘，肩胛，让他再也无法伸手抓住任何东西。
“还给我……”
第三剑，穿透肋骨的间隙，将重要的内脏器官尽数割裂，让他连心跳也失去，连血液都变得冰凉彻骨。
“还给我……”
第四剑，刺过喉咙封闭气管，剥夺言语，冒渎上清者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
第五剑，洞穿头颅，并非为了杀戮，而是用剑强行将他的头颅压向地面。
“咚”！
上清之炁在万千道家弟子心中化形成各式各样的剑形。
无数的剑在这片幻景中凝聚出形体，然后以他的身体为终点在空中划出无数轨迹。
然后，这些剑汇聚、抵达了终点。
贯穿了他，撕裂了他，压垮了他。
最终，他已然看不出一丝“人”的痕迹，徒留下汇集万剑的坟，以及流淌蔓延的血。
——“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明明只是尸骸，明明已经不成“人”的形状，这片血，这堆肉，这些骨当中仍然寄宿着他的灵魂，仍然以狂暴奔涌的妖力嘶吼出他唯一的心声。
——“以人类之身修炼妖法，最终变得如此丑陋，可悲呢。”——
依稀可以听见一个同样依靠灵力响彻幻景的声音评说着公孙牧的结末。
即使此身已经不复成形，公孙牧仍然没有放弃。
前进，血逆着重力向上流淌。
前进，肉顺着血液挪移。
前进，骨放弃最后的尊严，沦为飞舞的暗器。
——“放肆，竟敢玷污上清之殿。”——
话音落，天空中一道贯绝天地的青光轰然落下，这并非日光，而是堪比天之柱的上清之剑。
一剑扫落，将广场中的一切抹去，冒渎了上清的公孙牧的一切存在灰飞烟灭。
……
朦朦胧胧中，公孙牧依稀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想要活下去么？”——
活……下去？我……必须就她……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回到二十年前，但是……看来，对你来说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呢。”——
什……么……
公孙牧尚未来得及反应，接着一股豁然开朗的感觉让他接近崩溃粉碎的灵魂再一次凝聚在了一起。
灵魂重新塑形之后，公孙牧的意识立刻清醒了许多。
“这里是……”
公孙牧意识到自己似乎身处于一座延续着古旧风格的村庄。
四周可以望见群山环绕，也不知是否有出村之路。
——“这是二十年前的世界，但是因为‘上清之剑’，这里已经不存在‘公孙牧’了。”——
“所以，我只能想办法夺去一个人的身体才能活下去么？”
无言，算是默认。
公孙牧没有任何犹豫，他将仅存的些许妖力发散出去，感知着这个村子的每一个生命的波动，寻找最适合容纳自己灵魂的躯体。
很快，他便找到了位于身旁屋子里的一名婴儿。
“这副身体……应该能接纳我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