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1391800000048

第48章 变数

时间尚未到中午,天色就忽然阴暗下来。

暴雪刚过不久,太阳才出来照了半个多月,就躲进云里不见踪影。接下来一连几日乌云沉沉,寒风阵阵,似乎老天爷把雪倒完,又要开始下雨了。

锦衣卫常州卫所和往日一样,一片宁静,瞧不出有什么不同。自从发生行刺事件,童虎梳理整顿卫所之后,原本冷冰冰的衙门便更加死寂。这几天接替空缺职位的锦衣卫官校已全部到齐,但还是增添不了多少人气。

而常州府衙又是另一番情形。

《大明会典》有定,官员节假只正旦(春节)、冬至和元宵三节放假,春节自初一日为始,放假五日,元宵节自正月十一日为始,放假十日。其时是正月十二,两京地方各大衙门都在休衙期,只常州府特别,因锦衣卫调查指挥使在常州公然遇刺案件,府衙不敢休息,知府日日坐堂待命,就连门口的公差也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龙峻带着朱、唐二人在城内兜了一圈,方才回到几个便装小校等候之处,上马往城郊而去。查抄恒社常州分社之时,童虎发现掌柜私人名下有个颇大的庄院,现今已被锦衣卫暗中拿下用于布控。庄子名叫“澄园”,恰在常州府内外城之间,四周有几处树林围绕,隐蔽幽静,却又交通便利,方位选得极好。此次进常州,为了便宜行事,龙峻就把住所和大部分缇骑安排在“澄园”,没有进驻锦衣卫常州卫所。

一盏茶时间,白墙黑瓦已然在望,唐稳远远便看到院门极快打开,想是庄内早有人发现路上情形开门迎接。龙峻一骑当先奔到庄前,将马交由当门看守的小校,直往内院而去,朱炔随后甩蹬下马把缰绳一扔,也快步进园。唐稳边跟随边四周打量,庄子粗看和普通的江南林园没什么不同,但细瞧之下,才觉园中树木假山、亭台楼阁所在方位都极为讲究,可攻可守,能进能退,且易于布置暗桩看守而不被外人发现,只不知这庄院是何人所起,竟有这般玄妙之处。庄子早由锦衣卫缇骑接管,众军士皆作仆役打扮在园中走动,见龙峻回来,均一一抱拳躬身施礼,却无一人擅自离位,可知龙峻御下甚严。

三人回到澄园已是辰时三刻,唐稳告罪去客房安置行李,龙峻管自低头前往书房,朱炔想起“朵颐楼”上所听到的消息,踌躇一阵,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过去。两人进入室内,龙峻将那三张白帖甩在书案上,转身负手厉色看着朱炔,沉声说道:“赵怀义的生奠,你们早就收到消息了!”

“是,我和童虎商量过,反正是狗咬狗,且由他们闹去。”朱炔咬牙回瞪,“要不是我们有意放行,他那些帖子,怎么可能送出常州城?!”

龙峻的声音渐渐冷冽:“若是李玉没有来信,你和童虎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朱炔梗着脖子半步不退:“大人!不是我们有意隐瞒,您别忘了自己还在养伤!”

“童虎他应该知道,这次劫杀,没有锐刀门的人。”龙峻皱眉,脸有不豫。

“大人还是不放心把事情全权交由我们处理!”朱炔抗声道,“您怎知那姓赵的暗中没有做过手脚?锐刀门在常州的势力非同小可,且素以侠义自居,他既然对城内劫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不能算置身事外!赵怀义以前是做过我们的教官,可是大人,二十多年过去了,是人都会变的!”

“我刚接到密报,近期浙江沿海有异动。”龙峻慢慢踱到书案后面,在椅中坐下,“我不是信不过你们,我只是怕这次生奠,没你们想的这么简单。”

“大人!您也有事瞒着我!”朱炔闻言,想到“朵颐楼”上炭火盆里的那堆灰烬,又记起那位身份不明的叶先生,心中不快更甚,“我跟您的时日虽然比不上童虎,可好歹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袍,您连我都信不过?!”

他越说越想越是火大,跨前一步握拳抵在书案上,沉声质问:“大家兄弟一场,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龙峻恍若未闻,看着朱炔神色不动继续说道:“你和童虎的布置原也没错,我只担心有人想乘机浑水摸鱼,你打算隔岸观火,说不定正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什么圈套?”朱炔一愣,旋即转念过来皱眉道,“大人,您别转移话题!”

龙峻拧眉不答,朱炔察颜观色的本领,虽然比不上宣武,对自己的了解也不如童虎,可这小子的直觉向来敏锐。他和童虎不同,要是发现事有蹊跷,非来个刨根问底不可。只要被他占了先机和道理,轮番抢攻上来,自己未必有那么多精力对付。那份名单决计不能说,叶信的事也是能瞒则瞒,可看这小子现在的架势,估计已憋了很久,今天不给他个交代怕是躲不过去。

龙峻靠在椅上轻叹一声,垂了眼帘低声道:“东明,不是我信不过你,有些人、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也是锦衣卫里的老手了,这种常识,总不用我再教你。”

朱炔瞪着龙峻,听他放软了语调,犹豫迟疑良久,终低头道:“我知道大人事出有因,只是有点气不过,这些话不说出来,我心里不舒服。”

龙峻指了指朱炔握紧的拳头,挑眉笑道:“有什么不痛快,用嘴说就好,别跟上次和阿虎那样用拳头,我现下可打不过你。”

“大人您又骂我。”朱炔知是指上次自己和童虎打架的事,咧嘴一笑松开手,退后找了位子坐下,肃然道,“赵怀义生奠的帖子是十五天前发出的,我和童虎接到消息就已吩咐下去,在锐刀门和城内各大通道出口布置暗桩,小心监控,注意往来人等,留意各路动静。”

他叹了口气,笑着续道:“您现下知道也不用操心,只管在常州好好看戏,我保证该拿的决计逃不掉,不该抓的我们也不会冤枉他!”

龙峻听他禀报暗自沉吟,赵怀义虽也在那份名单之上,可显然不肯受卢润摆布,然而毕竟事有牵连,为明哲保身,常州狙击一事,锐刀门只有袖手作壁上观。只是,这场生奠如真因不应劫杀而起,那行刺的传言由何而来?编谎之人难道不怕锦衣卫追查到源头,谣言不攻自破?锐刀门对于传言为何不加以分清,反而默认转嫁到自己头上?

按理说,赵怀义不是无胆之人,再加上朝中与他颇有渊源的那两位,就算是卢润暗中联合四部施压,他也不至于只有死路可走,除非锐刀门所得罪的朝中贵客,权势远在卢润等人之上。而且看叶信和李玉的信件,似乎浙江事态有变,那么这场大戏一旦开演,各方人马粉墨登台,恐怕很不容易收场。

锦衣卫虽然消息来源众多,但浙江一带,尤其是衢州,这几年情况特殊,送到京里的情报最多只有三成属实,反而不如地方邸报来得准确。龙峻原本一直在慢慢清理重整锦衣卫谛闻司,在各州府安插钉子眼线,可现在看来仍不能算成功。时间太短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便是有些事情不在其位就难以接触,不容易知根知底,许多消息,他还是在叶信这次的来信中才得以确认。

叶信的来函里,说了很多路途中及上任时遇到的琐事,从山贼水匪到沿海倭寇,从各地货品物价到江湖武林势力,从地方官员言行到于铮处理的大小案件,甚至连杭州织造局督造太监的日常开支都有提及,事无巨细,皆一一记录。他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似乎跑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或事,信函看起来倒更像是一篇人文游历札记。龙峻在回卫所的路上就一直细细回想,只觉除了衢州,信中还有颇多疑点,尤其是绍兴、宁波、台州府沿海一带的异常情形。

见龙峻一手支颐,靠坐椅中默然不语,朱炔略停了停,方接着说道:“大人,童虎回京复命之前和我商量过,赵怀义的生奠还好控制,我们只是担心和锐刀门颇有渊源的那两位。”

“你是指浙江都司参将陈朗,还有宣大总兵李琦?”

朱炔点头道:“李琦是赵怀义的门徒,两人素来情同父子,陈朗修习的荆楚长剑,是赵怀义已故的兄长赵怀仁所教,和赵怀义也有叔侄情份。而且锐刀门中诸多精锐,现下都在担任陈家军和辽东铁骑的教官。我们担心只在常州布控恐怕不够,所以不止浙江都司、台州沿海,山西阳和、宣府、大同那里,我们也发了消息过去叫人准备。”

龙峻听了微微一笑:“东明,你可愿与我打赌?”

朱炔一愣:“赌什么?”

“赌李国珍和陈明达按兵不动。”

朱炔听罢忽然醒觉,垂头丧气道:“不用赌了,我认输!在那些地方布控实在多此一举,我这就传消息过去,叫那几路卫所的暗桩都撤了。”

“不,不用撤。”龙峻笑道,“我怕那朝中贵人的真正目标,不是赵怀义和锐刀门,而是陈家军和辽东铁骑。”

“是了!我怎么没有想到?!”朱炔猛一击掌,“我马上吩咐当地卫所眼线,多加留意那些散布谣言,鼓动陈朗、李琦出手救援的人,如发现异动,即刻收押审讯回报。”

龙峻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今天朵颐楼上的话,你也听到了,外间传言,我在常州遇刺是锐刀门所为。你既已在常州城内布控,是否已经查到,消息的来源在哪里。”

朱炔双手抱胸皱眉道:“说到这事有些奇怪,我派人查过,似乎那传言,是从锐刀门里传出的。”

龙峻闻言略感意外,朱炔的查探结果绝不会有错,那么,锐刀门自行散布谣言意欲何为?难道他们不怕锦衣卫追查缉拿?又或者,相比起那位朝中贵人,他们倒宁愿落在锦衣卫手里?现今比锦衣卫还要可怖的,只有东厂,难道锐刀门得罪的人,是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的刘靖忠?

龙峻微一沉吟,抬眼问道:“东明,京城威正镖局的人,是什么时候到常州的?”

“威正镖局?五天前到的。”朱炔疑惑道,“赵怀义的生奠和姜永有什么关系?没听说锐刀门和威正镖局有过往来啊?也许只是适逢其会吧。”

龙峻叹道:“你该多抽点时间看看资料卷宗,再这么下去,惟扬知道的都比你多了。”

朱炔不免赫然,诺诺道:“大人您难为我!宣武书读的比我多,死记硬背当然没他强。大人该拿我的长处跟那小子比,行军布阵对战这些他可远不如我。我只记得十年长短的事,再往前去,我脑袋里可就真的塞不下了!”

龙峻忍俊摇头:“姜永二十岁出道的时候,用的是折铁单刀,五年之后因为押镖,在常州道上和人起了冲突,为追镖失踪整整十天,把镖货追回来之后,忽然刀法大进,改折铁单刀为双手长刀。”

朱炔疑惑道:“大人,您讲古么?我没听明白。”

龙峻顾自续道:“常州的赵怀义那时正好与姜永同龄,他的成名兵器是荆楚长剑,恰好也在那个时候失踪了十天,回来之后改双手剑为双手刀,从此名动江浙,五年后创立锐刀门。”

“大人的意思是,那短短十天,姜永和赵怀义相识相交,互相切磋,共追失镖,成为莫逆好友?”朱炔恍然,转而又迟疑道,“十天时间的交情能好到哪里去?这都快过去三十几年了,再好的交情也要淡了吧!”

“有白首如新,倾盖如故。”龙峻目光悠远,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交情,历久弥新。”

“对了!大人这么一说,我想到了一件事!”朱炔一拍脑门,“二十年前姜永接的刘侍郎那趟镖,虽然力克金陵十虎侠名远播,却也得罪朝中权贵,为在金陵的威正镖局带来灭顶之灾。镖局精锐几乎死伤殆尽,他的两个儿子也丧命在十三太保手中。姜永差不多拼上性命才逼退重围杀掉五个,还因此废了左肩,当时整个江湖都以为他再报不了仇了。”

他轻吁一口气,双眼亮亮说道:“可一个月之后,逃脱在外另八个太保的人头,居然被一一摆在威正镖局门口。照大人这么说,当时替姜永报杀子之仇的人,想必就是赵怀义。”

龙峻点头不语,这段公案,他担任南镇抚司经历之时,曾在档案卷宗里翻到过,那时年少,心里颇有些感触。只觉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故事说着美好,听得血热,可大多数人并不知晓,很多时候,公道是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得到的。

“幸好老天可怜,姜永年过四十还能添个千金。”朱炔讲到这里轻一抚掌,笑看龙峻问道,“说到姜永的女儿……嗯,大人今天心情不错!”

龙峻抬眼看着朱炔,听他莫名其妙插科打诨,有些迷惑不解。

“今天早上在‘朵颐楼’,又请人家吃饭又聊天的。”朱炔嘻嘻笑道,“虽然小姑娘姓美女姜,可也就一双眼睛长得好看,大人您眼光不好。”

“李玉叫她来的,她以后都会替锦衣卫传递消息,不盘查仔细我不放心。”龙峻瞥他一眼,“你应该知道,姜永的靠山是武清伯,跟御马监的王充交情也不错,可李玉,是帮刘靖忠做事的。”

朱炔微微一怔:“这倒奇怪,李门主怎么会和姜永认识?”

“不但认识,而且交情还不错。”龙峻皱眉道,“我不明白,京城镖局那么多,就算是为了送信,为什么李玉会找姜永的女儿做中间人。”

“我呆会叫人好好查查,李门主和姜永之间有什么渊源。”朱炔眼睛一转,“大人在朵颐楼的时候,何不再套些话出来,免得我们多费手脚。”

“小丫头机灵得很,要套她的话,还需慢慢来。”龙峻抬手揉着眉心,脸上微有倦意。

朱炔贼忒兮兮地笑:“我说大人,说不定人家小姑娘喜欢翩翩美少年……”

龙峻看着朱炔眯眼笑道:“有道理,不如你现在回京,调惟扬过来。”

“大人何必舍近求远,您只要把胡子刮了,那小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

“胡说什么!”龙峻皱眉笑骂道,“我若结亲结得早,女儿都有她那么大了!”

朱炔斜睨他:“听您口气,似乎还要请那小姑娘一次,我跟您这些年,可没见哪个女孩子您这么上心过。”

龙峻不理他口没遮拦胡乱打趣,管自问道:“在朵颐楼的那些话你也都听到了,你难道没发觉,姜华称呼赵怀义太过生疏了吗?”

“赵老爷子?很生疏吗?没什么奇……”说到一半,朱炔忽地跳了起来,“不对!以姜永和赵怀义的交情,他女儿怎么说也应该称呼一声赵伯父的。”

“这恰恰是我觉得可疑的地方。”龙峻垂眼沉吟道,“还有,姜永既然和赵怀义有这种过命的交情,那这次生奠,他为什么不来?!什么镖这么重要,竟让他连生死之交都不顾了!”

“大人,那小丫头说话不尽不实,姜永的行踪大有可疑,我这就叫人去查他那趟镖的镖主、地点和镖货。”朱炔在房中踱了几圈,转身看着龙峻:“我看什么关外走镖不过是个幌子,姜永此行,不是去拜访李总兵,便是去找其他帮手。”

龙峻点了点头:“我还需要知道,威正镖局在常州住哪家客栈,这次姜华送的是什么镖,雇主是谁。”

“这个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大人,他们住在‘高升客栈’,送的镖是裕王寿礼,雇主是武清伯。”

龙峻听罢目光一凛,对于这趟镖,他其实心中有数。裕王寿诞是二月初二,自从他移住藩国衢州,每年这个时候,武清伯都会托威正镖局送寿礼到裕王府,而且都必须由姜永亲自送到,每年都不例外,甚至去年姜永因伤卧床,都不得不强撑病体随同镖车前往。

威正镖局二十年前落户京师,有“沥泉枪”岳彦平慕名前去投靠,姜永和他一见如故,不但让他担任总镖头,还请他做了镖局合伙人。“沥泉枪”的武功在江湖上也可算晋身一流,衢州这趟镖历来随同的也都是镖局里最好的镖师,再加上姜永在官在道的人情关系,即便寿礼再如何贵重,单由岳彦平押送也不会出错,为何次次都一定要姜永亲自带队?

今年事有凑巧,姜永分身乏术,可他居然还是让自己女儿陪同押镖,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乾坤。锦衣卫往年都仔细暗探过,那些寿礼只是寻常珠宝玉器、书画古董,除了价高罕有,并无可疑之处,然而龙峻心底仍觉蹊跷。

裕王是太后最宠的皇子,和武清伯感情也极深,尚未成年赴外就藩之前,甥舅时常宴酒行乐、纵马游玩。西内夜宴事件之后,听说太后废君再立的名单中,除了一年半之前被庆王余孽所杀的福王,裕王也赫然在册。所以太后病故之时,裕王几次上书想进京奔丧,皆被皇帝驳回。

因前事,皇帝对这位胞弟始终心存芥蒂,这几年,衢州和京里的钱银走动频繁,花钱乞命固然是原因之一,而裕王会不会甘心偏安于一隅,也是可深究可细查的。

想到这里,龙峻细细思忖李玉的那首桂枝儿,眉头皱得更紧。

今年的寿礼,会不会和往年有所不同呢?

见龙峻沉吟不语,朱炔猜想情况有异,忙问道:“大人,可要在‘高升客栈’布置人手?”

“现在布置未免仓促。”龙峻摇头道,“镖局那里,我自有办法。”

朱炔急道:“大人!来常州看戏之前,您可答应过……”

“你放心,只是找人问个话而已,没什么凶险。”

“可是……”

龙峻皱眉笑道:“我无论去哪里,身边都会带人,也都发消息给你,可满意?”

听见这话,朱炔明白自家大人心意已决,再说也是白费唇舌,原想细问打算如何行事,却见龙峻摆了摆手,拿起书案上早间收到的包裹,低眼慢慢拆看,知道这是结束谈话的意思。指挥使的命令不能不遵,可毕竟心痒难搔,朱炔咬牙搓手,轻轻跺脚,倒像是脚底板长了尖刺,让他站都站不踏实。憋了半晌,才总算把那好奇强压下去,嘻嘻笑道:“大人不在京里这段日子,倒是错过不少热闹,刘靖忠那老阉奴如今越发张扬,短短半个多月时间,收了不少干儿子干女儿。说来也巧,我今天在常州城内就碰见一位。”

他见龙峻眼带疑惑看过来,接下去解说道:“大人你也见过了,就是‘朵颐楼’楼梯上遇到的那个。”说着呲牙一笑,“她倒是穿了男人衣服,不过,女人就是女人,再怎么能装也装不像男人。”

回想那位偶遇的男装女子,龙峻拧眉道:“刘靖忠的干女儿是什么来历,这个时候到常州城来做什么?”

“大人放心,我已经叫人暗中盯着了。”朱炔嘿嘿笑道,“这还是老阉奴收的第一个干女儿,岭南温家的三小姐,名叫温晴,您离京的第二天,她就拜了老阉奴做干爹,那天刘府大开筵席,可是热闹非常。”说罢冷哼一声,“就因为有他娘的大靠山在,所以前些天派人去温家问话,他们有恃无恐,态度强硬得很。”

“她没见过你吗?”

“锦衣卫谛闻司可不是吃素的,自然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龙峻沉吟道:“云南谛闻司那边传过一则消息,说是沐王府小公爷看上岭南温家的一位小姐,从此一往情深非她不娶,也不知是不是这一位。”

“还有这种鸟事?那可要仔细查查。”朱炔挠头道,“说来奇怪,这温晴明明是个女的,人也长得标致,可不知为何,老是作男人打扮,老阉奴也对外声称,他收的是干儿子不是干女儿。”他越说越想越是迷糊,茫然问道,“大哥,这是在搞什么狗屁名堂?!”

龙峻笑道:“她喜欢做什么打扮,跟你有什么相干?管那许多做甚?”

朱炔有些耳热,支吾一阵,顾左右而言他:“小吴这家伙跑哪里去了,大人回来也不见他出迎,我去找找。”说完起身一溜烟遁了。

龙峻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笑了笑,微微摇头,拿起李玉送来的那两本资料文书细瞧。其中一本稍薄,是七巧门在世家帮派、州府各地散布的一些暗钉,甚至联络的手势暗语,用她以前在锦衣卫谛闻司学到的密语所写,这套密语已长久不用,除了她和龙峻,会的人寥寥无几。纸张带有硫磺味,极易燃烧,大概为了以防万一,好方便姜华毁损,也是让他看后即焚的。这本好东西,龙峻曾经明里暗里索要偷找过多次,皆不可得,想不到此番竟会舍得拿出来送他。将那书册握在手里憧怔片刻,龙峻打开慢慢翻看,仔细读完两遍,再把整本书丢进炭火盘内烧毁,支颐瞧着书案上的白帖出神。

同类推荐
  • 登徒子

    登徒子

    一个孤儿,生活在妓院里,却莫名被某人带进了杀手的行业,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无意当中,知道了自己的一点点身世,然而在经过调查自己身世之谜的同时,无形当中却把自己卷入了一场血雨腥风!
  • 虹销雨霁

    虹销雨霁

    历史的巨轮始终毫无迟疑地向前,但逝去的岁月和尘封的痕迹却并非一无是处,而更应回味与珍惜,以史为鉴而知兴替,正是此理。当世之人论及当年之事,或遭天机的蒙蔽,或受史料的限制,或纯粹欲托物言志而以比喻之,其真几许,其假几何,实难述说,故当世人论当年事,亦真亦假易偏执。然事或假而理却真,若当真从浩瀚史实中求了个一鳞半爪的真相,悟了个只言片语的真谛,也算对得起前贤的在天之灵,而于冥冥中或能得见前贤的抚须轻笑,或能闻听前贤的喟然长叹——“吾道不孤”。
  • 复姓慕容

    复姓慕容

    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道家言苦有心载。他不是修枯禅的僧侣,也不是餐风饮露的真人。不想追寻从何处来,不管去何处,此刻他在这里就够了。燕子坞只有一个慕容,姑苏也只有一个慕容复。
  • 金兰侠骨

    金兰侠骨

    讲述了清朝雍正年间武林中人反清复明的故事,以主人公戴离苦的江湖经历以及和女主人公杨玉珠的感情纠葛为线索,面对江湖的勾心斗角,男女主人公何去何从,是出淤泥而不染还是随波逐流。武林中人的反清大计能否完成
  • 一脚传奇

    一脚传奇

    传说中的一脚
热门推荐
  • 男神到我碗里来

    男神到我碗里来

    七年后的重逢,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她不知道的是她已经在十年前成为了他的全部。她说:蓦然回首,灯火阑珊,惟愿人如昔。他说:你若不伤,岁月无恙。
  • 福妻驾到

    福妻驾到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
  • 龙人之恋

    龙人之恋

    和女朋友失恋的他想要自杀,可他又不甘心放弃生命,再次回到了家。在家门前遇到了那个被雨水淋湿的她,那刻他以为她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可到了家中才发现这个小女孩竟然是龙女幼崽,又在莫名和她签订了终生契约,来到了那个陌生的位面……
  • 阴阳机师

    阴阳机师

    阴阳逆乱,三千星辰,谁敢阻我入永恒;战火纷飞,倾城佳人,问天下谁是英雄?
  • 一夕风雪魂逐浪

    一夕风雪魂逐浪

    你有姣好的容颜却是永不生长的躯体,我虽是可怖面容却有魅惑的声音,难道是上一世太过执着于爱恨,这一世才绝情绝爱?爱么,不知,上一世未能免你风雪,这一世即便失魂散魄,也定不让他人伤你半毫。以独特的男性视角,上演一场追逐,执着,生既不同,死亦不弃的故事。
  • 远古部落

    远古部落

    远古时代原始部落的故事。人与自然的关系。
  • 冷酷总裁:小小老婆,我只要你

    冷酷总裁:小小老婆,我只要你

    奢华的世纪婚礼,不过是一个报复的手段,白色的教堂里,她被当场悔婚,那个曾经深爱的男人冷酷的甩开她的手,重新牵起另一个女人的手走入教堂,当着她的面宣誓成婚。在同情的目光里,她平静的走出教堂,割断和身后男人的一切,远走美国八年。她甚至连同他的前妻都算不上,不过是报复上一辈的手段和工具,可是为什么八年之后,那个曾经冷酷无情的男人却一次次的出现在面前,这样的巧合她可不可以不要?
  • EXO之吴家少爷了不起

    EXO之吴家少爷了不起

    鹿晗从小就进了吴家。为了教两个少爷画画。但是吴世勋和吴亦凡老刁难自己啊有木有!!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1.。我好像。。。喜欢你。。。究竟谁才是鹿晗的真爱!!!
  • 一抹斜阳一段回忆

    一抹斜阳一段回忆

    人生总是会有很好的朋友,为了她,你可以放弃所有,包括爱情。
  • 纨绔妖仙

    纨绔妖仙

    上古帝姬作死自毁仙根,闹人界、玩诸妖、勾搭魔界霸主,一手统建九州,挥手便弃,任性如她,纨绔如她。什么?帝煌对她至死不渝,私自下界勾搭她?靠!她是这种吃回头草的妖仙?!她勾唇一笑,上扬的嘴角带着自信:“不好意思,本仙就喜欢回头草!”又什么?魔尊发誓非她不娶,还天天骚扰她?“不娶就不娶,少了个小魔尊祸害天地,何乐不为?”至于骚扰……嗯,有醋坛子在,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