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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背井离乡

如果生活给了你无法承受之痛,那只表明你此刻的颓废让它无法接受,它急需你的改变。

锦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在这样的一座城市里,韩家却是数一数二。尤其是如今,韩家的女婿是张作霖座下大将的儿子,这足以让韩家扶摇直上,达到从前未曾有过的一个高峰。

在韩家春风得意的时候,一切也都显而易见。当可以选择更高层的依仗时,安家就被韩高河毫不犹豫的抛弃。

当初选择安家的是韩高河,如今毁约的也是韩高河,只有所有痛苦都留给了安家。

韩莲出嫁这天,安平一直把自己关在屋中,任凭谁叫都不出去。

母亲钱氏焦急的不知道敲了多少次门,安平都没有任何回应。最后还是安凡生拦住了要继续敲门的妻子,轻轻地对她摇了摇头。

作为男人,作为父亲,安凡生此刻是理解安平的。十几年来,所有人都知道韩家大小姐与安平定下了娃娃亲,周围的人有意无意间的谈话都会带出来这件事情。

所以虽然安平只见过韩莲一面,但潜移默化之中,安平自然也是将其当成了自己媳妇儿。只可惜安平到今天才发现,这段亲事的开始自己无法预料,而它的结束自己同样无法左右。

曾经认为是自己的老婆的人如今身穿嫁衣,新郎却不是自己。这样的打击对于稚嫩的安平来说,确实是不可承受之重。

安凡生的无奈也只有自己知道,他恨,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给安平一个富裕的成长环境。这件事情的发生,无异于在他的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安凡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优秀的,可如今的打击却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无能,让定好的亲事消失无踪。

钱氏以泪洗面,家中突逢如此变故,乡亲邻里虽然不会多说什么,可俗话说人争一口气,就算别人不说,安家人自己都会觉得毫无颜面。

而此刻锦州城内,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韩家嫁女自然是风光无限。韩莲要从这里直接坐婚车去沈阳,在此乱世,在东北,只有张作霖可以保障这一路的安全。韩高河心满意足的看着远去的婚车,放眼整个锦州城,只有自己的女儿嫁的如此风光,大帅的部队亲自护卫,那鞭炮锣鼓之声甚至可以震翻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这样的排场,锦州城内,无人可比。

无论太阳多么炙热,月亮的寂寞都会如期而至,冰冷的夜晚让人从心底生出一丝寒意,古老的月亮看着狼藉的大地,她会不会叹息神龙的遭遇。

‘嘭’‘嘭’‘嘭’

虽然夜深,安凡生房间的灯却还亮着,这也难怪,发生这样的事情,任谁都无法安然入睡。此刻听到敲门声,安凡生起身去开,看见了安平清秀的脸庞。

“爹,还没睡吧。”安平说着进了屋,关了门,又回头看向了床上,发现母亲也未合眼。

“平儿,你怎么还没睡?”钱氏开口问道。

“睡不着,儿子想了一天,终于是想出了些眉目。赶紧就来跟您和爹商量了。”安平回道。

“你这孩子,不好好歇着又想了些什么?”钱氏爱惜的摸了摸坐在床边的安平的头发,如此问道。

“儿子想了一天,觉得这件事情也不全怪韩老爷,做父亲的,谁不想自己的女儿可以嫁的好。尤其韩老爷那么大的家业,怎么也得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婿来继承。”安平说道:“人家不找咱们,咱们也不能一味地怨人家,换个方式想,要是咱们够格了,也就不会让韩老爷取消婚约了。”

“话虽这样说,可你还不要太过伤心了。其实要是说起来,你与韩莲都没见过面,咱们两家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安凡生一面高兴与自己儿子的成长,一方面又是非常心疼。

“父亲多虑了,儿子想了一天,并没有一直在想韩家的小姐,而是在想今后该何去何从。这一次是韩家毁约,可说到底还是儿子不争气。如今恰逢乱世,我想出去闯荡一番,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可至少不能让过去的尴尬事情再发生第二次。”安平笑道。

听了这话,母亲钱氏却惊呼道:“你要出去闯荡?那可不行,如今天下大乱,百姓的生命犹如草芥。这样的世界里,远不可与太平盛世相比。你若出去闯荡,稍不留神恐怕就会回不来了。”

“都说富贵险中求,况且儿子也不是贪心之人,自然懂得进退。生于乱世,我不求功成名就,我只想活的有滋有味一些。”安平说道,一边也是在劝解自己的父母。

钱氏却怎么也不同意,她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可乱世之中的危险她却是知道的,让自己的亲生骨肉飘落天涯,作为一个母亲,自然是极其不舍。

安平也是知道母亲的心思,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内心的躁动让他不甘于一辈子默默无闻的呆在这里。

钱氏不停地劝阻,像是放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安凡生却在一旁默不作声。

良久以后,母亲钱氏见劝阻不了安平,只能转头对安凡生说道:“当家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安凡生这才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安平,在他的眼中,有着一丝欣慰,还有一丝意料之中。

“平儿,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龙骨凤翅。那是我安家的最珍贵之物。”安凡生轻声说道。

听了这话,安平喜出望外,知道父亲应允了自己。钱氏却惊得睁大了眼睛,她觉得这样做,无异于让儿子九死一生。

“是,平儿谨记。”安平向父亲回道。

母亲钱氏还要说什么,安凡生却先开口了:“夫人,你可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习武?”

钱氏一愣,却还是回道:“我听你说过,公公从你五岁开始教授你武功。”

“没错,我安凡生资质愚钝,学了十几年的武功也没能领悟到其中的精髓。但我的儿子却天资卓越。而且平儿与我一样,都有一颗向往天涯海角的心。俗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若是没有广阔天空,纵然是雄鹰也无法知道自己到底能飞多高。这里太小了,只有外面的世界才能让我的平儿一展拳脚。”安凡生说道。

“可平儿还小,外面又是乱世,若是...”钱氏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事情。

“练武之人,永远是危险与机遇并存。名扬天下者,那个不曾九死一生。”安凡生说道。

孩子的父亲把话说到了这,作为妻子还能说什么呢?纵然有着诸多不忍,钱氏也只能如许多母亲一样,将挂念深埋在心中。

安平起身,而后跪倒在地,对着父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开口道:“无论这番闯荡能否出人头地,能有如此父亲与母亲的支持,儿子便无所畏惧。”

钱氏赶紧扶起了儿子,爱惜的看着安平,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安凡生开口道:“如今天下恰逢乱世,危险与机遇并存。行走于江湖之中,一定要万事小心。”

“嗯,儿子知道了。”安平回道。

“在天津有你母亲的一个表弟,他逢年过节时也曾回来过,你对他也不陌生。如今天下许多大人物都是在天津发迹的,平儿你也去天津吧,虽然你表舅没什么大的本事,但你去了哪里也算是有一个照应。”安凡生说道。

“是啊,就去你表舅那里吧,你表舅是个好人,你去那里,我和你父亲也都放心。”钱氏说道。

安平心中无奈一笑,这个表舅自己自然认识,人确实不错,只可惜表舅的妻子,也就是安平的表舅妈却是一个极其麻烦的人。可眼下若是不答应,恐怕母亲会更加担心,况且自己也确实没有实际的打算,于是安平便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安凡生便出门花钱给妻子远在天津的表弟发了一封电报,告诉他安平要过去的事情。

在东北,有一个习俗叫做‘回三’,就是说嫁出去的新媳妇儿要在第三天日出之前与丈夫再回到娘家,待一天后,日落之后再回男方家里。

无巧不成书,安平买的火车票就是在韩莲‘回三’这天。这倒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恰好买了这天的火车票而已。冬天的东北可以用恐怖来形容,街上是厚厚的积雪,仿佛多么保暖的衣服都无法挡住冬天的寒冷。

韩莲‘回三’,这是一件大事,东北王张作霖座下大将的儿子非同小可,这一天锦州城内再次人声鼎沸,韩家的声望也再次显露无疑。

与韩高河的春风得意相比,安平则更加衬托出了东北的寒冷。安凡生与钱氏一起送安平到了火车站,安平故作轻松,但在汽笛声中,母亲的哭泣却依然清晰可闻。

那个时代的火车站远没有现在这么安全,所以安平的双刀很容易就带了出去。安凡生重重的拍了拍安平的肩膀,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母亲的哭泣定格了一切的画面,让这个冬天更加寒冷。安平重重的对父母磕头拜别,而后转身走向了驶向远方的火车。

安平走得是这么潇洒,安凡生却看出了儿子的脚步中,是有那么多的不舍。

生在乱世,人们只能吞下无奈的悲哀,生活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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