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待我离开织工回到自己的屋内时,发现凤姬和月莹已在我的房内等候多时了。
“你来干什么?”我惊讶地问道。
凤姬起身,望着窗外,悠悠地说,
“刚才你在织房说的话,月莹已经告诉我了。”
我没有吭声。她继续说道,
“请原谅我曾经说过的话,但有些话,早晚有一天,你会相信的。但是------我绝不会让那一天发生!”
“如果你是来破坏我和祥茗的关系,那么我希望你现在就离开,”我说。
“当你知道我这次真正的来意时,你一定会后悔你的决定。”
我用捉摸不定的表情看着她。
凤姬也看着我,良久,她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答应将老爷留给我的财产拿出来帮衣坊度过难关。”
我难以置信地问她:“真的?”
凤姬点点头,站在一旁的月莹也朝我点了点头。
“可……可是你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呢?”我依然半信半疑。
“我本来就尚未决定,何来改变主意?”她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我也是衣坊的一份子。”
我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突然发现我从未仔细看过她。这个在我心中心狠手辣不可一世的女人,如今却让我感到某种博爱和善良。在那浓眉的浓妆下,一条条岁月的细纹清晰地蔓延着。
或许爱情的竞争,注定有输有赢,我们都不该沉陷在悲伤仇恨的泥沼中如此之深……
我找不到其他的言语,只能由衷地对她说了声,谢谢。
凤姬笑笑,随即又说道,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我问道。
“我要掌管这座衣坊”凤姬说:“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话,那我只有这么做,我不能把如此巨额的财产让你交给祥茗,否则到时候不仅你会后悔,我也会后悔。”
我沉默了,我该不该相信她,该不该退让?如果我退让了,她却不履行诺言,那该怎么办?祥茗和凤姬素来不和,若我答应了,他有又会怎样看我?
种种的顾虑,让我难以抉择。
凤姬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说,
“你放心,只要你将衣坊令牌交予我,我就会履行承诺。并且,我也不会伤害你。”说完她递给我两张纸,继续说道:“这是契约书,上面写得很清楚,我已经按了手印,你仔细看看,再做决定。”
我接过契约书,上面果然如他她所言。
事到如今,这是我唯一挽救衣坊的办法,我本来就不在乎什么名利富贵,只要衣坊不败,那我什么都愿意。我相信祥茗他一定会理解我的。
想到这里,我说道:“好,我答应你。”
月莹将印泥端来,我在两张契约书上分别按了手印。我和凤姬各留一份。随后,我又将令牌交与凤姬。
“你拿着令牌,然后把契约书的内容告知衣坊内所有人,从今以后,你就是这座衣坊的主人.。”
凤姬接过它,然后对我说道,
“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让衣坊撑到战后。”
我笑笑,说:“希望如此。”
待她们走后,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内,竟然感到从来没有的欢愉和轻松。原来,解除困难,是如此快乐的事情。
(二十二)
次日下午,祥茗气冲冲地找到我,他满脸怨怒地朝我说,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知道,该来的一定要来。我抬起头对他说道,
“我只有那么做。”
“可是那我怎么办?!”祥茗恼怒地说:“你不知道她有多嚣张!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还得像一个奴才一样听她的使唤!你怎么能不和我商量一声就这么决定了?毕竟我也为你尽心尽力地管理了衣坊几个月啊!”
他越说越激动,我甚至以为他失去了理智,此刻的祥茗像一头发疯的狮子,而他曾经对我一直都是那么的尊敬而温和。
我真的没想到,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如此之深。
“对不起,我与啊一位你会理解并赞同我的想法的。”我说。
他听罢低头不语,他大概意识到自己刚才实力了。我望着他继续说,
“你应该理解我的。这是唯一不让衣坊衰败的方法。你知道我不在乎权贵,这样对我对衣坊都好不是吗?既然我都不在乎,你又在乎什么呢?”
“可是我……”祥茗的脸上满是悔恨,良久,他闭上眼睛,说:“算了!”
语音刚落,他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的心头蒙上了深重的阴影。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难道你在乎名利权贵胜过朋友之情?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我将永远失去他。
深夜,我辗转难眠。愁绪在心中不断缠绕凝积,现如今,我连最后的护身符都没有了。没有权贵,没有责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林!所有的所有,都离我而去!我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更不知道自己为谁而活!
很久都没有祥现在这样绝望而无助了,我的世界空空荡荡,空荡得让人找不到生存的意志和理由。
睁开眼,周围是一篇漆黑,这漆黑无边无际,像一片阴森而寂寞的大网铺天盖地地将我重重包围。我惶恐地蜷缩着身子,可是黑暗似乎渐渐穿越了我的身体,不断侵入了我的心灵。我痛苦地想要赶走这些在我心中滋长的黑暗,却无能为力。我想我所剩的生命,将从此暗无天日了。
一个声音突然在内心最幽深的地方想起,它犹如一缕源源不断的阳光,慢慢驱赶黑暗,照亮了我的心空。
我一直相信,只要心中有爱,无论风雨再大,生命也将温暖如春。
那是林的声音,八年前,他用这句话温暖了我的生命,至今我也难以忘怀。
只要心中有爱,无论风雨再大,生命也将温暖如春!
我猛然惊醒,睁开眼,发现周围不像刚才那么阴冷而寂寞,而是静谧和柔和。
忽然,我闻到一阵异味,生命便立即酸软无力,头也昏沉得难受,很快,我的大脑一片漆黑,然后便失去了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