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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骆鹤7

她缓缓关上门时,我看见她书房的窗帘是用父亲最喜欢的一条领带绑的,领带旁边,还有一个木制相框,相框里不再是一个挂窗帘,一个叫着笔头那两张相互对望的脸,而是我父亲两年前照的一张正面照,从此他降永远在那里,从逸都1709的窗口,望着他喜欢的,那风云变幻的白昼和夜景。我也即将在逸都买房子,那是我梦想已久的,回到逸都就等于让我回到童年,找到归属感。

回到家里,我迫不及待地拆开已经远在天堂的父亲送我的礼物,那是一个光盘,打开后模糊不清,明显经过几次翻录,只有短短五分钟时间。邱秋告诉我,据你父亲说这是福利院里我唯一的资料。我不知道我真正的父母是从事哪一行的,如何能在那个年代留下如此珍贵的资料,可它们既然这么爱我,又何以扔下我不管不顾呢。

我又想起了我的父亲,确切说,是我的养父,我是他的小棉袄,天堂里谁做他的小棉袄?是邱秋的那个早在近三十年前失去的孩子吗?

邱秋给我的手稿也像那光盘一样上了年纪,纸张泛黄,字迹也不是很清晰了,好在写下它的时候定是一气呵成,工工整整的字迹竟一点涂改也无:

“没有战争的时候,人们的注意力开始往内收了,或者说,又回到生活本身。越战以后,整个三局的重要性越来越减弱了,关键是科技越来越发达了,过去被当做绝密资料的美军太平洋地区一年一度的军事演习也对我军开放,甚至邀请中国军事代表团现场观摩。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部队缩编,开始有大批军人转业回地方,他们也同时向部队递出了转业申请书。

转业后的他们双双进了广州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做翻译,两人对工作倒还是认真的,可也绝没积极到像大伙一样争做标兵的份儿上,尤其是她,想让她为那些补助或奖金加会班是八成不可能的。

他们的工作还算轻松,下午若能早早下班,她便一头扎进屋里看书写作,她觉得一天过下来,好像下班以前的时间统统是不作数的,活的也完全不是她自己,大家都下班了,她真正要做的事才刚刚开始。吃惯了部队伙房的他们乍一出来都很不适应,一到饭点儿就有些手足无措。他们开始怀念起军营生活,想着在部队里真是好啊,到了点就准时开饭,吃完了也不用洗锅,抹抹嘴提着饭盒就可以走了,至于吃什么,根本不是他们操心的事儿。出了营房可就没有这种好事了,中午在单位吃,可一早一晚都要自己自己开火,幸亏她刚入伍的时候在部队的伙房学过包馄炖,于是一天晚上便试着包了一次,他连吃了三大碗,说以后咱们早晚都吃这个了。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家里开火,接下来的几天,她不断翻新馄炖的‘内容’,几种时令蔬菜搅上肉,轮流抱着吃,两个人就这样早早晚晚地吃了一个星期的馄炖,他还没吃够,她却已经看着面皮儿和肉馅儿就想吐了。

于是,又开始改做面条。但凡是能够又当饭又当菜一锅出的吃食,都被她在脑子里从头到尾地过遍了,包子饺子麻烦不说,跟馄炖本质上就是换汤不换药嘛,炒河粉吧?容易粘锅不说,有那功夫也能焖米饭再做个菜了,还是做面条最简单。可这次她心里没底了,做了三次,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肚子虽勉强填饱了,却吃得毫无幸福感可言,好不容易有一次味道正好,却又粘了锅。他说要是妈还在就好了,妈就是个活菜谱。她也说,要是她爸爸别转业回山东老家也行啊,这样他俩在广州也就有饮食后盾了。两个人停了手中的活儿叽叽咕咕了半天,突然感觉发这样的牢骚根本于事无补,因为肚子还是饿的。他把要洗的菜往墙角一扔,说:“不干了!咱俩下馆子去。”他俩同时发现不用为当天的晚饭发愁,一下子轻松了好多,于是几乎是雀跃着出了门,路过菜市,看到几个下班后手挽着手来买菜的邻居,他们又一下子委屈起来,为什么他们就能把做饭当成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呢,就像呼吸、睡觉那么自然,甚至他们的脸上还满漾着幸福,好像一天下来做这顿饭才是他们真正等待的乐事。委屈之余,他们有点羡慕,又有点嫉妒,仿佛人人有份儿的快乐,老天爷却唯独把给他们的落下了。

他安慰她说,那些人是晚上回家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就干脆把做饭当乐趣了,你不一样啊,你还有比那更重要的事。她一想也对,便又安心不少。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们决定天天下馆子,为什么不呢?这样非但不用刷锅,连洗饭盒的时间都省了,而且又能紧着自己的口味,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他们的住处周围没有饭馆,天天下了班就在单位附近吃饭又怕同事看见笑话,于是他们总要朝家的反方向走一段冤枉路,这样,他们回家的路程又几乎翻了倍。等他们吃完饭,走老长的一段路回到家里,好像又有点饿了,于是再去买零食,瓜子,话梅、花生米,被她装在一个个玻璃瓶里,眼看吃得见了底儿,他又给她添上葡萄干、核桃仁和果丹皮。我们作家用脑多,需要补充营养。他总是这么说。他们就这样过了二十来天不为早晚饭发愁的日子,而且还活得相当滋润,可刚进入下旬,就同时发觉手头有些紧了。怎么办?先是断了零食,后来把早饭也省了。还不够?那就中午在单位买双份,晚上回去热热再吃。这样一来,旁人日夜盼望的周末,却成了他俩最难对付的日子,尤其是月底的那个周末,前一日他总要在单位食堂买不少菜,恨不得晚上吃了,第二天再吃。同事们笑他说,哟,小罗,怎么提这么多菜?回家老婆不给做饭啊?他才不肯承认呢,他向来都是对大伙说,她烧的菜最好吃了,可她明天有事要去亲戚家,所以我就自己在家凑合着吃点儿算了。下一次旁人再问,他照常能编出别的理由。

她投出去的稿子很少被退,往往是发过她三两个短篇的书报,过阵子就主动写信来约稿了,她也因此越写越带劲儿。渐渐的,她不再满足于只写短篇和中篇了,她想写一个中篇,从父母那代人写起,她觉得自己父母的人生都足够传奇,尤其是他们的相遇,而他的父母也同样有许许多多值得一写的地方,何不把四个人的故事揉在一起呢,待要动笔了,又觉得除了父母和公婆之外,祖母、叔叔和婶婶人人都有值得写的故事,于是中篇又变成了长篇。“这么长的篇幅,我能写好吗?”她心里没底,就问他。那时他压根没想到写作会最终将她的正经工作取而代之,只当是她的兴趣爱好,所以他是打心底无条件支持的。他总是说,能,你一定能。她不知道他的这份信心是从哪儿来的,但心里却因此受到了鼓舞,仿佛站在台上歌儿还没唱,台下就已经有了掌声。于是逢着周末大块儿的时间,他俩几乎是不出门的,别人休息享受的日子,在他们那里反而比上班还累得多。有时候,她写,他帮她誊抄,也有时候,他讲,她记录再整理。他发现自己竟是也有语言天赋的,可惜他的讲述往往不分什么时间上的先后顺序,经常是哪天想起一件值得一写的事,便跟她说说,于是她又要倒回头去重新安插情节。她常常天不亮就起来,随便披上一条薄毯子,不梳头不洗脸就开始写。她一起来,他也睡不着了,干脆也跟着起来,帮她誊抄昨晚的手稿。他饶有兴致地誊着,当了第一读者的同时,还给她提了不少意见和建议。有时候,他的建议成了她的灵感,从而又引出了一大段,也有时候,她正写到兴头儿上上,哪里顾得听他说,便让他用不同颜色的笔写在草稿上。“到底谁是作者嘛?我只管说,不管写!”他抱怨说。“稿费分你一半!”她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谁稀罕!”“那么,将来付印了,封面也写你的名儿,咱们俩是合著者,怎么样?”“写真名儿?”“当然!”这下子他倒是一愣。他觉得她想得太远了,小说情节框架还没出来,就想到付印了。以往她投稿用的都是笔名,如今这个长篇,她再也不想用笔名了。

两个人写累了,便拿起一页写好的,他读,她听。他们发现,大声读出来后往往能发现更多情节上的漏洞和对话中的不足,这些恰恰是他们在下笔写时忽略了的,于是又多了一个习惯,一写,二誊,三读,大清早上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日上三竿了,还没给肚子供应上早饭。他说,歇会儿吧,不要眼睛啦?他对她的关心都是类似这样的,不要眼睛啦?不吃饭啦?想饿死啊?……一面抱怨着家里出了个才女,连粘锅的烂面条也吃不上了,一面已经把白米粥熬好了,盛上桌凉着,他又去煮了鸡蛋,然后剥掉蛋壳放到她嘴边让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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