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晏殊《浣溪沙》
叮铃铃－叮铃铃－
文心床头的小闹钟准时地大叫起来。
文心眯缝着双眼，从被窝里伸出手，关掉了小闹钟的开关。
待把手缩回暖和的被窝后，文心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忽然，她一骨碌从被窝里坐了起来，迅速地穿好衣服后，立即来到文龙的房间前。
文龙迷糊着打开房门。
小龙，你有莫昶家的电话号码吗？文心焦急地问道。
姐，你要他家的电话号码干嘛啊？文龙呵欠连天地问着。
你有没有嘛？文心继续着急地问道。
有！文龙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一个蓝色的小本子，递给文心，说：姐，你自己找吧！我——好——困——啊！文龙打着呵欠，钻进了被窝。
小龙，谢谢你！你继续睡吧！我走了！文心拿着文龙的通讯簿，帮他关好房门后，轻声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在通讯簿的前几页中，文心找到了莫昶家的电话号码。
她把那串号码抄在了自己的通讯簿上，然后塞进了背包里。
文心拎起背包，轻轻地下楼来到客厅里。
拨通了那串电话号码后，文心紧张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晨的寒气太冷了，她一阵哆嗦。
喂，您好！请问是哪位啊？对方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哦，您好！我叫梁文心，我想找一下莫昶——他在吗？文心小心地说完后，深呼吸了一口。
文心姐？！我就是莫昶啊！莫昶突然激动地说道。
莫昶？！嗯，你什么走啊？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文心紧紧地握住手中的话机，忐忑地说。
哦，我们是上午九点钟的飞机，所以我们准备七点以前从家里出发！莫昶认真地回答道。
七点以前？那么——我六点半在你家东面的公路上等你，好吗？文心看了看挂钟，想了想，说道。客厅里的挂钟正指着五点四十五分。
六点半！嗯，好吧！莫昶肯定地答道。
六点半，不见不散！文心再次确认着。
六点半，不见不散！莫昶也再次肯定地回答着。
文心欢喜地放下了话机。
匆匆地洗漱过后，文心从厨房的热水瓶里倒了半杯温开水，回到客厅里，咕咚咕咚地喝着。
文心？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文心妈妈每天早上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就起床了，她从房间里走出来，轻轻地关上房门后，和蔼地问道。
妈，等会儿我要出去一下呢！文心回答完母亲的问话后，喝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温开水。
哦，那你稍微等会儿，我帮你热两个奶黄包吧！文心妈妈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厨房。
妈，时间来不及了，我现在就要走了！文心一把抓起放在沙发上的背包，就要出去了。
哎，那你骑上文龙的自行车吧！文心妈妈在客厅里叫道。
嗯——文心一边回答着，一边从后院里推着文龙的自行车，来到了街道上。
大年初二的早晨，乌镇东栅街道上的空气依旧是寒冷的，而正骑在自行车上的文心，心中却充满了春天般的暖意。
在莫昶家东面的公路上，文心见到了正等着她的莫昶。
文心姐！莫昶一边扶着文心的自行车，一边欣喜地叫道。
莫昶！对不起！文心忽然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说道。
文心姐？怎么了？莫昶被文心突如其来的道歉给吓住了。
对不起，莫昶！我昨天晚上，哦，应该是昨天半夜的时候，我才真的全部听完了你曾经送给我的那张CD。文心无限愧疚、无限自责地说着。停顿了一会儿，她又无限心疼地继续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莫昶，我还来得及吗？
文心姐——莫昶惊讶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还来得及吗？文心继续充满期待地看着莫昶。
文心姐，其实，我一直都在等待——莫昶无限怜爱地凝视起文心的双眸。
这个，送给你！文心从背包里掏出那本珍贵的写着诗歌的笔记本，递给了莫昶。
这是什么？文心姐！莫昶小心地接过文心递来的笔记本，疑惑地问道。
这是我还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并能好好收藏着！文心重新背好背包，双手握住自行车的车拢头。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淡淡的雾气中驶了过来。
车子停在了文心和莫昶的身旁。
谢谢你，文心姐！莫昶一边朝文心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一边朝车子走过去。
车门被拉开了，莫昶回头望了一眼文心，然后钻进了车子。
文心姐，再见！车子经过文心身旁的时候，突然从前面的窗口里伸出一只手来，朝文心挥舞着。
原来是秦一梦！
——文心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朝远去的车子挥动着。
黑色的轿车渐渐地消失在明亮的晨曦中了。
文心微笑着，骑上了自行车。
在飞往台湾的客机上，莫昶悄悄地翻开了那本厚厚的笔记本。
天空
并不是很高
因为
你站在山谷
大海
并不是很远
因为
你漂在彼岸
草原
并不是没有尽头
因为
你还没走到地平线那端
世界
并不是没有疆边
因为
你才刚刚起程
新鲜的人儿呀
掸尽身上的尘灰
唱起心中的热望
让我们
同行吧！
字迹清秀端庄，语句柔美坚劲，那都是文心一笔一划用心写出来的啊。
有些小鸟
是幸福的
在天上
自由地飞翔
有些小草
是快乐的
在风中
尽情地歌唱
有些小溪
是愉悦的
在山间
纤细地流淌
有些小鱼儿
是孤独的
在水里
惆怅地荡漾
——顾城《有些灯火》外一篇
下一页——
寒风
无情地吹
吹落了树树黄叶
吹皱了苍老脸庞
直吹得人
寂寥惆怅
冷雨
无意地下
下湿了路路泥尘
下透了孤单脊梁
直下得人
黯然神伤
再下一页——
没有碧绿的外套
也没有惹眼的花苞
我只是
苍茫大地上的
一株杂草
请——
不要问我的姓名
也不要问我的心情
它们都不过是
浩瀚宇宙中的
几缕浮萍
是卑微
是清贫
是寡欲
是无争
爱我尊重我
忽略我！
莫昶捧着那本笔记本，尽情地读着，任自己的思绪在那些字里行间快乐地游荡着。
就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莫昶读到了这样一首诗歌：
不知从
什么时候起
我开始
凝望你
羞怯地注视着——
你那宽阔的额头
你那微笑的双眸
你那迷人的声音
你的一举一动
无不让我心醉神怡
你的一言一语
无不令我暇想万分
不知从
什么时候起
我开始
偷偷地想念你
你却始终
不在我身边——
相见？还是怀念？
合上笔记本后，莫昶倚靠在座位的靠背上，欢喜地微笑着。
2002年的暑假过后，文心大二了。
九月里，她先后收到了两张美丽的明信片。
一张是莫昶寄来的，他已经就读于德国著名的莱比锡大学的工商管理学院了。
莫昶在明信片的背面写道——
文心姐：
你好！我已经在德国了，这张明信片的正面就是我现在的学校。她很漂亮，对吗？你的礼物也很漂亮，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着的！
分别有期，相见可待！
文心姐，祝你快乐！
莫昶
2002.9.5
另一张是沈思文寄来的，他也在暑假里和居晓晓一起去奥地利留学了。
明信片的正面是奥地利名珠——哈尔斯塔特的山水风景照。
沈思文在这张明信片的背面这样写道——
文心（妹）：
你好！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好，如果约你见面了，应该要和你说些什么呢？
所以，就送你一首小诗吧，祝你快乐！
年华似水
匆匆一瞥
多少岁月
轻描淡写
想你的心
百转千回
莫忘那天
你我之间（作者注：此乃电视剧《似水年华》主题歌部分歌词》）
沈思文
2002.9.8
文心仔细地把这两张珍贵的明信片一起塞进一张复旦大学的信封里，并在信封上面认真地写下了四个漂亮的正楷字：明天，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