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坐在轿上,只觉得恍然如梦。看着前面不远处就是潋滟湖了,便吩咐容心道:“在湖边停下,我略走走。”
容心忙命婆子住了轿子,小心地扶下公主,又回头吩咐大家原地呆着,不必跟过来伺候。
白茫茫的湖面上浮着层寒冰,冰封住了往日的生气,只留下一种肃杀的凄凉。云曦只觉得悲从中来,声若游丝道:“容心,或许我本就不该来这里,相见不如不见,不过徒增烦恼而已。”
容心见公主眉间凝结着愁绪,心中不忍,只得安抚道:“好公主,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能够见见心中念念不忘的大英雄是什么样子,也总强过在心底里百遍的猜测,如此也不枉此行了。”
云曦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天空中随风追逐的乌云,良久忽道:“容心,我想回家了,我想父皇母后了,还有俶弟和瑶姐姐了。我这就去回王妃,我们明天便走吧。”
容心连忙劝道:“公主这可使不得,这么急急地去说要家去。王妃是要起疑心的,以为哪里慢待了咱们,脸面上总是过不去的。且再忍忍,过了年,天暖和了咱们就走。”
云曦本也是使小性子,静下心来也觉不妥,便不再言语。
容心见公主面色渐渐地平和起来,知她已改了心意,不禁长舒一口气,轻声细语地劝道:“湖面风大,当心着了凉,公主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云曦点了点头,默默地转身,任由容心扶着自己上了轿,心中一阵茫然,只觉得忽然失去了方向,不知何去何从,唯有一声叹息,却难掩心头的失落。
转过水榭,只见前面翠竹摇曳,却正是清袅阁。轿子稳稳地落下,容心忙伸手扶公主下轿。公主张目一瞧,疑惑道:“今儿是怎么了,太阳还这样高,反倒关了院门,门口连个当值的也没有。”
容心心中也觉奇怪,只笑道:“怕是风大,刮得门乱晃,公主又不在房中,这才掩了门吧。”
云曦也未深想,容心忙上前推开院门,扶公主进去。刚进院门,却见院子里聚了好些丫环婆子,正在窃窃私语,不知议论何人长短。
云曦本就气不顺,见此情形,不由地蹙起额眉,脸色十分难看。容心一瞧,忙大声咳嗽一声,高声训斥道:“都聚在院子里做什么?公主回来了,连个迎候的人也没有。”
众人一惊,忙转过身来行礼。云曦瞧见初月,书琴和紫燕都在人堆里,不由得怒从中来,厉声道:“本公主素来待人宽厚,可也由不得你们如此上头。大白天关着门,躲在院子里又在嚼什么舌头。”
回过头去吩咐容心道:“也不必进屋了,你去搬个凳子出来,我今天就要正正家法,杀一杀这股歪风。”
容心也不敢多言,忙进屋搬出一张椅子,伺候公主坐下。
云曦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挨个扫过,吓得丫环婆子们都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触了公主的楣头。
最后云曦把目光停在初月的脸上,缓缓道:“初月,你是锦姑姑一手**出来的,自是最懂规矩的,你且说说,这么一大家人,放着一堆事不做,却聚在一起说闲话,应该怎么处罚。”
初月战战兢兢地回道:“公主,奴婢知道错了,请公主责罚。”
云曦竭力压制怒气,过了须臾,才问道:“那我问你,你们都在议论什么事情?”
初月嗑嗑巴巴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突然,奴婢们觉得蹊跷,才聚在一起议议。”
云曦一瞬不瞬地直盯着初月,只瞧得她心中发毛,无可奈何,也只得硬着头皮道:“花穗不知何故,被五公子撵出府去了。”
云曦心中一惊,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初月不敢抬头,低声道:“今天早上,听说公子发了好大的火,把屋里的东西砸了许多,却不知是何缘故。”
云曦心中一动,追问道:“可是从咱们屋中出去后,就把花穗撵走了。”
众人皆不敢语,书琴见初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便大着胆子回道:“想是花穗不知怎么得罪了公子爷,与外人无干。”
云曦只觉得怒火中烧,直冲脑门而来,便厉声呵斥道:“大胆奴婢,竟敢满口谎言,你们是瞧着本公主年少好骗,便想欺到本公主头上吗?”
众人一听此言,又见公主今日之气不比以往,心中着实害怕,“噗通”跪了满院。
云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书琴、初月和紫燕三人道:“今儿早上是你们三人在房中伺候,究竟说了些什么自己心中清楚,如若再不说,别怪我心狠,板子伺候。”
紫燕年纪尚小,胆子也小,一看这架式,七魂三魄皆吓散了,跪着爬上前几步道:“公主,奴婢原只是开了几句玩笑话,谁知五公子竟当真了,便生起气来,径直出了门,后来……后来就听说花穗被撵走了。”
容心瞧了紫燕一眼道:“你这个糊涂人,事到如今还不据实招来,难道真想吃板子吗?”
紫燕抽泣着把今早上几个人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公主越听越气,气极反笑,只是这笑如湖上寒冰,冰面平静,冰底却水寒刺骨,波涛暗涌。
“你们几个人只当玩笑话,却生生害了一个姑娘的大好前程,也毁了公子爷的清誉,竟一句玩笑话就想遮掩过去。若传出去了,旁人只当是我们越国宫中治理不严,竟纵容下人们污蔑主子。”
云曦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冷冷道,“你们听好了,若是再敢议论主子的长短,说人是非,是王府的人便回了王妃,打发回去,由王妃处罚。若是我从南边带来的人,便找个牙婆子直接卖了,是好是坏全由命吧。”
说完长长喟叹道:“休怪本公主心狠,也实在不像样子了。”
说着,又对容心道:“这三人就交给锦姑姑处置吧,我也乏了,扶我进屋吧。”
容心忙答应着,扶公主起身进屋,稍做梳洗,换了便衣,公主斜靠在枕上,尤自生气。
容心劝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生这么大气,本就身子不爽,再气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公主神情肃然冷漠道:“小事都治不好,更谈何大事。”
容心也不由地轻叹道:“五公子也是奇怪,那花穗本就不尴不尬的,凭谁也是这样想,纵使不是,也不必发如此大火,全然不顾情面,说赶便赶出去了,好歹也是十数年的情份。”
见公主也不言语,容心便悄声道:“不是奴婢多嘴,花穗也太张扬了,这原也是早晚的事。”
云曦悠悠道:“你懂什么,是留是走原是她的福分,自与咱们无关,可偏是咱们的人多嘴多舌惹出这场风波,还不知王妃和如王妃是怎么想的,谁又知花穗的背后是哪位主子撑腰呢?”
容心本没想那么多,见公主心思缜密,便吐了吐舌头笑道:“凭她是谁也是五公子自己撵出去的,是她自己福薄,怨不得别人。奴婢这就点上安神香,公主还是好生睡一觉,刚才伤了神又动了气,快别再多想了。”
云曦也觉得体力不支,眼皮子发沉,便也不再多言,由着容心服侍着,慢慢竟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