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在我从陆音这获得明确证据指证安梨杀人后,李景那边也有了收获。
李景才在赵立仁身边晃了四天,赵立仁就精神崩溃了,第五天上午他一头扎进警局,随便抓了一个警员就大声嚷嚷着要见我。
李景也有些紧张,他躲在角落打电话给我。
“宋姐,赵立仁现在在警局吵着要见你。”
“嗯?你说什么?声音怎么那么小?”
“我说赵立仁要见你。我现在躲在角落里,我怕声音太大他听到了会刺激到他。宋姐,我不会把他吓疯了吧!我要进监狱吗?”
“冷静点!他不会疯的。你叫人把他领到二号审讯室,上杯茶,要他在那里等我。”
“宋姐你确定他没事?他可别疯啊!我不想坐牢。”可以猜到电话那头李景正哭丧着脸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确定。你快安排他进去吧。不然影响不好。”
“好!我马上处理。”
李景去处理赵立仁的事了,我无奈一笑,把资料都准备好,从家出发去警局。
【二号审讯室】
我才踏进审讯室的门,赵立仁就冲过来扯着我的袖子呼号:
“警官!警官!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偷啊,警官!你让李警官别再来找我了,求求你帮帮我,宋警官你帮帮我吧。我求求你了。”
我一言不发,就这么冷静的看着赵立仁跪在地上痛哭,李景在门口那畏畏缩缩的,想进来把赵立仁拉起来,又怕刺激他,犹豫不决。
“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先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的告诉我,我才会帮你。”我用劲把袖子从赵立仁的手里抽出,回头朝着门口,提高音量。
“发什么愣!把他拉到椅子上坐好。”
“啊?哦!”李景走进来拉赵立仁,赵立仁一脸惊恐,慌乱的起身快速跑向椅子,其间还踉跄了一下,李景原本还想伸手去扶,但手才伸出就迫于赵立仁小声的惊呼而不得不收回。
“李警官出去吧!这里我一个人也可以应付。”
李景走得很快,离去的步子轻松快速,看得出来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而李景的离去,让赵立仁也松了一口气,他放松下来,人没那么紧张。
“说吧!你所知道的一切。”
“我没有知道的啦!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警局里不是录了口供吗?”
“你确定你没有有所保留?”
“我……确定。”赵立仁的底气弱了许多,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李景,打开审讯室里的电视。把那天你送来我这的那个安梨家附近的监控视频放出来。”电话拨通,我下达第一个指令。
那天的画面出现在电视上,赵立仁在看到他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一刻白了脸,他哆嗦的看着自己走进安梨的家,再摇晃着出来,打破了柴棚的棉瓦,踢倒花盆,离开。
“暂停。”画面定格,赵立仁离去的背影仍在,楼道里的安梨还没有动。
“想起要对我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没有想说的!没有!”赵立仁一直摇头,一副“死都不松口”的样子。
我脸色一沉,轻哼一声,对着听筒下达第二个指令。
“画面往前跳四个小时,提高画面光源度,发现有人靠近后立刻截图放大,处理一下清晰度显示出来。”
“请等几分钟。我马上处理,宋姐,”
我悠闲地转着笔,也不催促李景。我一点也不着急,反正手上有足以击破赵立仁的伪装、迫使他说实话的证据,他既无抵赖的资本,我自然不在乎多等几分钟。
截图很快就处理好了,出现在电视上,我很乐意看到赵立仁的伪装一点点的出现裂纹,一点点的分崩离析。
截图显示在21″15″46时赵立仁又回到了安梨家的门口,此时的赵立仁正做着趴在窗台上朝里窥视的动作。
赵立仁的脸色由苍白变为满布挫败的灰白,他弯下腰,脸埋在掌间,知道他再无法辩驳了。
“这个时候,你在安梨家的窗口做什么?口供上记录的是你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安峰父女才去安梨家的,可视频显示你明明在案发当天去过安梨家,和安峰发生过口角,我完全有理由怀疑安峰是被你所杀。而且录假口供干扰案件调查就是在扰乱司法公正,我有权利向上级申请拘捕令,以扰乱司法公正的罪名送你进监狱。赵立仁,你还不说实话!”
“抓我吧!抓我吧!我受够这样的日子了!可我没有杀人,安峰不是我杀的!是安梨,是安梨杀的。我目睹了安梨杀人的全过程。”
“你说你看到了安梨杀人的犯案过程?”我的惊大于喜,安梨真的杀了人。
“是啊,我看见了……我看见安梨跪在安峰身边举着一把刀刺进了安峰的胸膛,伤口喷出的血溅到她的脸上她都没眨一下眼,她就只是握紧刀柄用力把那把铮亮的刀刺进去。安峰……安峰拽着安梨的衣角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啊?’安梨说‘这是报应。’哈哈!这是报应!报应?报应啊!这是报应。安峰的报应来了,他被安梨亲手用刀捅死了!那我呢?我是不是也要遭报应?我也快遭报应了!谁来惩罚我?安梨?不!不。她坐牢了,那谁来惩罚我呢?谁?”赵立仁蹲在墙角,扯着头发一会哭一会笑,笑容癫狂,神志不清,看样子是陷入自己的思维出不来了。
“医护班。”话音刚落,从隔壁的房间涌出七八个人,护士们协力控制住赵立仁,医生快速向赵立仁注射镇静剂,赵立仁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我问医生:
“他的大脑有受到刺激吗?”
“这个现在还不清楚,需要送到医院仔细检查,我估计刺激会有一点,不过有心理医生进行心理辅导的话,就没什么大碍,只是这样的刺激别再有第二次,以免新伤加旧疾共同刺激患者,致使其痴傻。”
“我知道了,麻烦医生送他去医院,医疗费我出。”
把医生和赵立仁送走后,我累的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我回到监控室,李景不知道去哪了,不过这样也好,省了我赶人的功夫,将墙边立着的折叠椅取出,拉直架好,倒头便睡。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谈话才刚刚开始。
“我真不知道帮你是对是错。”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君树就对了。”
“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利用她。”
“我需要她!我要她帮我。”
“到底是帮你还是帮安梨?”
“……安梨。我想救她,我必须要救她。”
“必须?你是热心过度还是你自大到你觉得你有管她的资格?”
“李景!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你难道不想救她吗?她还只是个孩子,她应该享受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花季。”
“可是她杀了人是证据确凿的!人证物证俱全,她已经没有享受花季的资格了。你想救她,是想帮她脱罪吗?这是违法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帮她脱罪,我只是希望君树能帮她做一下心理辅导,她现在还小,出狱后还有属于她的生活要过,她不能老是被过去的黑暗困住,她会被毁掉的。”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我关心弱势群体错了吗?你有那时间去追究还不如多帮帮我。”
“我要怎么帮你?你要我怎么帮你?你要我推荐宋姐回来协助案件我做了;你要我把赵立仁的过往告诉宋姐我也做了;你还要我把宋姐追案的进展告诉你,我都做了!照你的吩咐做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要我帮你做了这么多我他妈的还不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李景,你先帮我好不好,这件事结束我会告诉你一切的,真的!我不骗你,我会告诉你全部的。”
“我真不知道是该相信你还是怀疑你。”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我真的后悔把那封信交给你。如果没有那封信,你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就算没有那封信,我现在仍会帮安梨,只不过是手段不同而已。”
“你知道吗,从你打算利用宋姐的那一刻起,你就斩断了你所有的退路。”
“我早就没有退路了,从很多年前就没有了。当然,自你答应帮我之后,你的退路也没有,现在都失了退路的我们只能继续往下走。”
李景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现在的状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女友要做的事他阻止不了只能选择陪她一起下地狱。
“君树有了新进展你再通知我,我先走了,你别多想。”
李景没有动,只静静的听着女友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由清晰变得模糊,最后消失不见。他掏出手机,看着自己与女友的合照,觉得好心寒。
“你想救安梨,所以利用宋姐利用我,可是谁来救你?谁又来救我?你有想过吗?”
阴暗的走廊空荡荡的,四下里寂静的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李景的声音仅仅响了一下就被走廊吞噬殆尽,哪里都无法传达,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曾这样说过。
九
本来打算利用赵立仁探听到存折的下落,谁料他这么不禁吓,虽说也提供了一个有用的线索,但也把自己吓得神志不清,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那么他的证词就无效了啊。我摩挲着咖啡杯,一阵纠结。好不容易案子才有了点线索,现在将断未断的实在指望不上,只能重新找新的线索了啊!
赵立仁这条线索已经废了,安梨那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的话她是不可能把有用的消息透露给我,那么,还有谁可以套出消息呢?陆音?不可能,以她对安梨的态度可以猜测她俩关系不一般,也正因如此,她才不会告诉我事实,所以她那的突破口就只能放到最后再去找了。安梨的爷爷奶奶?还是算了,老人现在再不能承受什么了,利用他们来破案,感觉好没人性。那还有谁和案子有关,可以被传唤调查呢?我在纸上把画出的人物关系网上的人一个个划除,仅留下一个人——厂长。
“李景,我需要厂长的人际关系清单,你想办法弄给我。”
“和破案有关吗?”李景问得小心翼翼,这种试探的口吻让我留了个心眼。
“没有。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厂长的情况,以便明后天去拜访时能问出些什么。”
“我知道了,我会去处理。”李景挂了电话,我看着通话记录里他的名字,觉得心里沉沉的。李景办事效率好,能力强,人也很沉稳,对经手的案子都很用心,但一直向我了解安梨这个案子的进度,勤快度甚于之前所有的案子,就不得不在意一下了。对待安梨这个案子态度异样的人,陆音是一个,李景是一个,不寻常啊~太不寻常了。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背叛的那么轻而易举,那么彻底,却还笑颜如花假装一切都还维持原状,你们未曾离开你,是我多想。当真以为我觉察不到吗?
咖啡杯脱手摔到地上,醇香的美式咖啡沿着瓷砖间的细缝四处蔓延,棕色的液体裹挟着瓷杯的残躯碎了一地,空气中的花香被美式咖啡的味道掩盖的一丝不剩,鼻息间满是哭的让我心痛的咖啡味,我愣愣的,眼泪落了一地,统统融进了咖啡里。
【工厂】
“我们又见面了,厂长。”我快步上前,和厂长握手,厂长对于我的话没什么表情,客套的话也收拾得妥帖,总算不如初次相见时那般浮夸。
“宋警官请坐。”厂长秘书给我上了一杯龙井后就退出了会议室,偌大的会议室里就只有我和厂长两人。
“厂长屏退所有人是何用意?”龙井很香,只是现在这种状况可容不得我悠闲地品茶,厂长这架势也不是想同我和谐交谈的样子。
“自然是怕闲杂人在场干扰了我和宋警官的谈话,宋警官此次来还是为了安梨一家吧!厂长自顾自的点了一支烟,我不悦的微皱了一下眉,往窗边挪了挪。
“这是自然,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嘛!”
“可是我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告诉宋警官你了。抚恤金的事我上次就说的很清楚了,厂子里发了两笔钱,数额大的那一笔被安梨领走,她爸爸没有再来就说明她把领回去的钱都交给了她爸爸,而她那死去的妈已经和厂子没有一点关系了。”
“但是安峰并没有得到那笔钱。”
“这和我有关吗?安梨给不给她爸那笔钱是她家的事,又不是我不让她给的。”厂长吐了个烟圈,一脸不耐烦。
“确实是这样。抚恤金一事厂长上次说的很清楚,我那还有记录,自然没忘记这事,厂长也不用提醒我。我此次来,是想了解一下厂里的机器设备的使用时间和老化程度。”
“宋警官怎么想到问这个?”厂长警惕起来,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安梨的妈妈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所以我想了解清楚她的死是否和老化的机器有关。”
“绝对没有关系!她是劳累过度致死的,这是全厂人都知道的。”厂长掐灭香烟,弹掉烟头,语气肯定。
“有人死了,你为什么隐而不报?你知情不报是犯法的。”
“我犯什么法了!她不是自杀不是他杀,突然就倒那了又不是我希望的,我出钱资助他们家,不时派人探望,尽心尽力照顾着,到最后居然犯法了!”
“那笔钱到底是不是资助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还有我已经说过了我今天是为机器一事而来的,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岔开话题!厂长,麻烦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厂子里的机器是多久买进,使用了多久,保质期多长时间,期间维修了几次?我希望你能毫不隐瞒的告诉我。”我的语气生硬起来。
“无可奉告。”厂长的态度也冷淡不少。
“那么安梨妈妈的死状和事发地总可以说吧!”我的牙磨得咯吱响,整个人处在暴怒边缘。
“无可奉告!宋警官本事不是挺大的嘛,这种事何必来问我,自己查去吧!韦秘书,送客!”厂长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厂长秘书快步走到我身边,不停地弯腰致歉,小声说着让我先走的话。
“干扰办案,你就等着进警局吧。”我气的摔了手中的茶杯,负气而去。
一场谈话闹得不欢而散,我更是气的心塞无比,一直以来都低估了厂长这个人啊!装疯卖傻、使浑撒泼的手段层出不穷,拼命掩盖安梨妈妈去世的真相,拒绝透露一丝线索给我。哼!越不想告诉我,我就越要弄清楚,老狐狸,别以为我抓不到你的狐狸尾巴。
余光捕捉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闪过几下白光,我心下冷哼,看来这次走访被**的猫寻到味儿了呀!等到厂长这边收拾完了,下一个目标,该是好好整顿一下我的周围了。
“白痴,谁让你不关闪光灯了!”一个身影气急败坏的给身边人的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另一人吃痛的小呼一声,差点摔了手机。
“激动什么啊,宋姐是近视眼,她看不到。”
“你以为她傻吗??肯定被看见了,最近关于安梨的事你就先放一放,别去追问她,被怀疑了就糟了。”
“嗯。”
“别‘嗯’一声就完了,记牢了!我们不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错!李景,我们的付出不能有一丝闪失,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我知道,我会注意不露出马脚的。”李景把手机收好,和女友一前一后的走出厂区。
刚才……宋姐是看到了吧!尽管她只是微顿一下,但那了然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宋姐早已预料到这一切。说不定她已经在怀疑我了……
李景苦涩一笑,他想冲上去拉住女友,告诉她:
“停手吧!我们早就被宋姐洞悉了,全部的努力都白费了。”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这句话即使说出口也不会改变些什么。女友可能不会相信他,她坚信自己的计划是完美的,所有人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背叛友情利用爱情所设下的局不可能还没有见到结局就被自己的棋子破除。当然,她也可能更加疯狂的去做一切她想做并认为会帮助到安梨的事。
因为一个安梨,大家相互猜疑,相互设计,相互利用,所有的美好都被人性的丑恶撕扯的粉碎,大家都在朝地狱的深渊坠去,谁都得不到救赎,每个人都将万劫不复……若没有安梨,该有多好!
只要安梨消失了,所有事都能回归正轨。
只要安梨消失了。
李景的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心中悄然形成。
命运的最后一个齿轮现已与主轴相扣,齿轮缓缓转动,猩红的幕布即将拉开,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舞台剧将要开演。
(PS:大家点赞不热情,没有写作的激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