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海位于天界东南角,分苍海和白海两块,于岐南湾交汇,绵延天际数十万千里,白茫茫连成一片,似天然屏障隔开天界和人界。不若人间大海般云蒸霞蔚碧浪滔天,其终年沉静如壁,不闻涛声。
古老的海魔一族便隐居在岐南湾海峡底部。
叠星被叠月从大贝壳里揪出来的时候,正在做梦,她很少做梦,一梦竟然梦到了亲娘。她和姐姐出生没多久,爹娘就因为海魔的诅咒都死了,梦里她看不清她娘的脸,只是感觉娘抱着她,轻轻地哼着首温柔的歌哄她睡觉,恍恍惚惚还听到男子的声音,他说,叠月,叠星,你们是我们的宝贝,能为你们的生而死,我和你娘,都很幸福。
应该是……父亲吧。
听隔壁珊瑚的婶子说,爹和娘相爱了上千年,后来决定生下她们姐妹俩,两人也是没有悔意的,直至最后她吸收了母亲的魔力,姐姐吸收了父亲的魔力,夫妻俩逐渐衰竭,看着她们仍是眼角眉梢的笑意。
婶子说,她们是被爱着出生的。
海魔是一个强大的族群,也是一个背负了沉重诅咒的族群,一海魔出生,一海魔死亡,是世袭的诅咒。所以很多相爱的伉俪要么长久不孕育子女,要么一生生两,两夫妻双双魂归深海,叠星的父母便是后者。
海魔族人稀少,族人之间相互帮衬着几乎是个大家庭,叠星父母离世后,两姐妹由族长和族里的几个长老带大,她浑浑噩噩地过了这几百年,不知不觉已将她娘的魔力纳为己用,平时插科打诨地跟着几个长老学习术法,虽然才五百来岁,但相较普通仙魔,已经有好几千年的修为了。
只是海魔虽厉害,叠星他们却鲜少出海,倒不是因为叠星他们不憧憬外面的世界,而是叠星和几个娃儿自小就被族里的长者灌输些,外面的世界不精彩,可外面的世界却很危险的道理。
相传海魔蹼足有异毒能制灵药,外界少不了对海魔虎视眈眈的,连魔族也不乏求取者。而且最主要的是,海魔皮相极佳,男女皆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与青丘九尾狐一族并称魔界双绝。只是海魔和九尾狐魅惑之美不同,海魔血统高贵且独居世外,美得更灵动自然,魔族很多贵族甚至少数仙族都有意通婚,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导致海魔人数骤减,三界也因此出了个大乱子,于是海魔族内非常不倡导和本族以外的族类通婚。
据说那时海魔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住在深海海峡中,他们也时常出现在岐南湾的岸上,有坠入邪道的仙族**海魔与其相恋,海魔情深,且性情单纯,邪道**海魔与其媾合,然后花言巧语让孩子出世,海魔与外族通婚,一旦产下子女,子女便会继承海魔的魔力,待魔力承袭完成,上一代海魔便会死去。海魔魔力霸道,无论与什么族类通婚,后代子女皆会成为海魔,而年幼懵懂却魔力强盛的海魔幼子是邪道最好的食物,因为海魔年幼,魔力没有成年海魔那么霸道,极易被吸收。那些吸收海魔幼子的魔头力量暴增,四处为祸,加上生性残忍,搅得三界乱了好一阵子,仙魔两道费了不少力气才将其降服。
有这种祸事在前面,加上长老们再稍微添点油加点醋,吓唬吓唬小孩子足够了。于是在后来长大的这些海魔心里,外面是个吃人的世界,是个要借你身子生孩子还要吃你孩子的世界。
叠星不想起床,她用尾巴把姐姐叠月轻轻挥开,又把贝壳关好。叠月眉头一皱,一手拍在贝壳上“啪”一声巨响,在贝壳里这声巨响被强大了几倍,加上海魔本来听力就好,震得叠星耳膜都爆了。
叠星推开贝壳一脸怨念道:“是谁弄坏我的贝壳的?我和谁睡一个贝壳,谁一直踹我弄得我睡不好的?”又委屈地嘟囔着:“好不容易捱到你起床了,能把自己放直了睡,我容易么我?”
面对叠星的控诉叠月淡然无视之,转了个话题:“刚刚袭尚过来,说族长来喊我们过去。”
叠星摆弄着自己的尖耳朵,“姐姐,我耳朵不好使了,你说话我听着小声。”
“是你的幻觉,起床吧。”叠月游到一边,把衣服递给叠星。
说是衣服,其实是一件肚兜大小的胸衣,海里生活着实不像陆地上,穿广袖长裙在水里飘摇起来确实美丽,可是就因为它飘摇,就很容易挂在珊瑚石上,而且技术不好的,游着游着还容易和自己的尾巴搅起来,很是累赘。至于前段时间很是流行的长裙,叠星老老实实地把它收起来了。像叠星这般大小的少女,都穿这种轻便的胸衣,遮住胸部就够,而且行动方便不拖拽。
叠星跟姐姐叠月到了族长那儿,不想几位长老都在,这些长老在不同时间段抚养过她姐妹俩,都很疼她们,两姐妹来了也不拘谨,大大方方地问了安,老老实实站在下首等族长发话。
族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仙魔两族的寿命都比较长,族长已经肉眼可见地衰老了,那说明她确实是非常非常老了。
族长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叠月叠星啊,你们俩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知道,你们俩长这么大从没分开过,可是,这是魔皇的安排,我也没办法。”
叠星朝叠月打了个眼神,叠月读懂了,意思是族长要你去巡海。
叠月撇了下嘴,回了记眼刀,你怎么知道不是你?
叠星挑了下眉,翻了个白眼,我就是知道。
叠星确实知道,前几日叠月拍坏了她的大贝壳,她就和姐姐挤着睡,可是她挤不过她姐姐,于是她开始疯狂地寻找大贝壳。昨天晚上她找贝壳的时候遇到了袭尚,袭尚是族长的儿子,人长得俊俏性情也温柔,是她们这几个小姑娘的梦中**,也是叠月拍桌子发了誓要搞到的男人,叠星其实也蛮喜欢袭尚,可是叠月喜欢了,于是她就把袭尚当未来姐夫,姐妹俩私下说起袭尚的时候,叠星都称呼的姐夫,叠月觉得此称呼甚好。袭尚反正闲来无事,便帮着叠星找贝壳,然后从袭尚的口中,叠星知道了下次巡海的人就是她姐。
巡海是个什么差事呢,是这样的,苍白海幅员辽阔,灵气满溢,时常有仙魔来修行,但是出入苍白海得有个数目,比如,谁谁谁在东边的琉璃湾修行搞了个什么祭坛呀,谁谁谁在南边的汇云岸扎堆切磋啊,作为在苍白海呆了几千个年头的海魔得清楚,免得不闻不问又弄出什么乱子。于是每一个月都会派遣族中四个小辈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跑上一圈,记录苍白海内的状况,如有什么异象,得及时联络魔皇那边。至于为什么要派小辈呢,一是因为平时基本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二是因为毕竟是个跑路的活儿,苍白海面积宽广,即便是海魔脚程,不对,即便是海魔尾程如此之快,老实绕着海岸线游完一个方位差不多就得一个月,所以一个月巡一次,一次一个月。这样辛苦的差事换谁也不想去,所以采用公平的轮流制。
昨天听说叠月要去巡海,晚上回去还没来及跟她说,叠月就关贝壳睡觉了,一副不想和叠星一起睡的样子,可是叠星还是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然后挤了进去,把她姐姐挤到了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