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瞪着不请自来的爱德华,最近他是出现得越发勤快了。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爱德华笑嘻嘻地坐下,手上端着一份和她一模一样的早餐。
“唐家明来了。”看着初心的背后,爱德华说。初心身边的简单人物关系爱德华已经一清二楚。
“别动。”初心突然拿起一张餐巾纸捅向他的嘴角。
正向他们走来的家明猛地停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初心正在给一个金发帅哥擦嘴,而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一口气走出校门,家明走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风鼓起了他的白色上衣,心中空荡荡的,他忽然有些茫然:这是要去哪里。。。
“走了吗?”初心轻声问。
“走了。”揉一揉被初心擦痛的嘴角,爱德华连忙据实相告。
“家明不好吗?”他一脸了然地问。
初心低下头去,戳着面前的荷包蛋,沉默了。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
家明是她被放逐在异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无论她生病还是难过,家明总在她的身边。当她气愤难耐的时候将自己的长发乱剪一气,家明竟去学了理发,帮她修成现在的样子。想起那个下午,她忽然觉得有细碎的头发落在脖颈上,痒痒的。
谁都看出家明对她有情了。前晚,她听到唐家父母对他的斥责。
“又进警局又看精神科医生,”唐母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会看上她?”
“是我不好,让你去照顾她。”唐父揉着太阳穴,一锤定音地说:“我们已经做得足够多,以后你不要再管初心的事。”
“这不是她的错。”看到一向规规矩矩的家明涨红了脸反驳,初心和唐家父母一起惊诧了。
“是他太好了。”初心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离开。今早她没有惊动任何人,给唐父留下一封感谢信,把所有行李都打包带走了。
“嗯。。。”爱德华若有所思。
一眼撇到那张餐巾,他瞪着初心的背影风中凌乱了:“你。。。你竟然用擦过的餐巾纸给我擦嘴!”
“你好,我是琳达。”陈欣瑶热情地对新室友说:“我也是美术系的。”
“你好,姜初心。”初心看了一眼房中的格局,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是双人间,但在当中有个可移动的分隔墙,空间相对私密了不少。
因为爱德华,陈欣瑶是注意过初心的,心中对她有些好奇。她一把拉过初心的行李箱说:“我是温州人,听史蒂夫说,你是上海来的?反正到了国外都是老乡。我是你师姐,你有什么需要就对我说,不要客气。”
虽然不至于他乡遇老乡,两眼泪汪汪,但初心还是被她热诚的态度打动了,点点头,微笑着说:“好。”
忽然,初心身边有了人气。史蒂夫是常来串门的,爱德华还有陈欣瑶的朋友们也时常出没。不再埋头画画,她渐渐融入了旧金山艺术大学的生活中。
旧金山艺术大学(AAU)是一所都市中的学校。它是全美最大的私立艺术设计高校,全美顶尖的艺术学院之一。走出画室,初心发现学校的生活是如此的丰富。
初心跟着史蒂夫去艺术展览厅看各种画展,大开了眼界。
伪装成时装设计的学生,欣瑶带她混迹于在大学中发布的秋冬纽约时装展。当看到T台上本校学生的毕业作品时,初心不由得心生羡慕。
她每晚轮流泡在学校的李氏基金剧院、黑匣子和圆形露天剧场,艺术节整个月的丰富演出让初心看得如痴如醉。奥赛罗得知真相拔剑自刎,倒在苔丝狄梦娜的身边,一双浴血的尸身宣告了这段爱情的结束。她反复看了4遍《奥赛罗》,每当看到这里,初心会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唯一让她觉得困扰的是同乡会。
同乡会就是所有来自中国的学生聚集在一起,组织各种活动。陈欣瑶是旧金山大学同乡会的副会长。一开始,初心对同乡会还是有热情的。
第一次聚会是为了庆祝来自沈阳的时尚设计硕士吴迪,在刚结束的纽约时装周发布会上成功的开场秀。踏进聚会点,初心才知道学校里有那么多的中国学生,感觉像回国了似的。
大家纷纷向吴迪表示祝贺,欣瑶作为副会长发表了一通感人的贺词。“同在异乡,大家要携手共进,开创美好的未来。”初心认真地听着,没想到,接着欣瑶就隆重地推出了她。
焦点转到她身上。从建筑到广告,从时装设计到电影电视,各个系的学生因为爱德华总在她身边出没,由此对她生出好奇。初心在学校里也算是个名人,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大家好,我叫姜初心。是美术系的新生,希望以后能向大家多学习。”
这个简单的介绍让所有人都觉得不满意,大家围上来,问题接踵而至。
“你为什么选择来旧金山读大学?”北京的师姐问。
“我。。。”初心想了一下回答:“家里安排的。”
“怎么投到安格尔门下的?”美术系的师兄又跟着问:“听说安格尔收学生很严格。”
“我也不清楚,”初心实话实说:“给我面试的老师就是他。”
“你是哪里人?”
“甪直。”
“甪直是哪里?”内蒙古的同学问。
“就是上海周边的一个小镇。”
“爱德华和你什么关系?”一个女生终于问出大家真正想问的问题。
“朋友啊。。。”
人群散开了,在另一边又聚集到一起。“来自什么直小镇,还这么傲气!欣瑶,你不是说她家在上海么?”
一直和她在一起的欣瑶被同乡会的人拉到一边,初心一个人左晃晃,右晃晃,晃到哪里都是三五成群聊天的小团体。这些能够迅速拉近距离的话题,初心一个都不想碰,所以她只好一个人尽量隐身在角落。但还是有人上前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妈是小学美术老师。”
耳根终于清静了,忍到活动结束,初心跟着欣瑶火速回寝室。
“你不是上海人啊?”途中欣瑶有点不满地说。
“我14岁才到上海。”面对欣瑶,初心还是愿意做一番解释的。
“那你怎么对我说你是上海的?
“我没说过啊?”初心一脸无辜。
“好吧,算了。”
第二次,欣瑶组织了聚餐。初心本不想去,但是欣瑶说:“我组织的活动,你作为我的室友,怎么能不捧场呢?”
这天,初心在画有大螃蟹的圆形广告牌下找到了组织。这是旧金山品尝海鲜的首选地点,一行十多人点了螃蟹、虾、鲍鱼、枪乌贼、海胆、鲑鱼、鲭鱼和鳕鱼,一桌的海鲜都是白灼的。
“也可以红烧、椒盐、油炸,但我觉得没有了调味料的掩盖,海鲜的新鲜程度、肥嫩程度以及烹饪时的火候才被体现得淋漓尽致。”欣瑶笑眯眯地说。
“是啊,感谢欣瑶,”另一个美术系的女生说:“她每次组织的活动都很好。”
众人纷纷点赞,欣瑶矜持地笑纳了。
“初心你怎么不吃?”
“呃。。。”初心闻到海腥味就有点恶心:“我不吃鱼。”
正待朵颐的欣瑶,两只手各抓丹金尼斯大海蟹的一边,脸上流露出不快。
第三次次聚会是在一名福建同学家。很多学生寄宿于当地人家里。这户学校附近的3层小楼里就寄宿了4名学生,全是旧金山艺术大学的。房东住在底楼。
初心走在楼梯上,就听见了“哗啦啦”的麻将声。
“房东不会嫌吵吗?”初心终于问出了一个让别人无语的问题。那天,几乎没人搭理初心,欣瑶则全副精神专注在麻将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