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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句词,恰如现在麒麟的心境。七年前,一个弱冠少年目送着一个比他大了四岁的少女钻进了马车,正在有些黯然神伤的时候,那窗帘却被挑开,一张宜喜宜嗔的娇花容颜出现在那里,那永生难忘的明眸柔柔的在自己脸上打了个转,又慢慢的隐藏在了放下的窗帘之后。

噩耗传来,麒麟痛不欲生,生命中第一次明白了心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泪便像要抽干身体的水分一样,从没有断过。午夜梦回,泪湿重襟,曾冲冠怒,曾拔刀舞,曾满腔恨,曾断肠哭。或许,一个感情细腻又丰富的人,他的承受力要比普通人会脆弱许多。

永不忘,永不能忘,永不忍去忘。

现在才发觉,那冥冥中的感应是对的,那伊人还活着,不单是活在自己心中,她还活生生的活着。可是,从初见的狂喜中沉静下来,自己又要如何面对这失去的曾经呢。七年的流逝,七年的伤痛,恨自己来的晚了,恨自己想的晚了,恨自己做的晚了。其实,情不曾淡,爱不曾忘。可是,心有些冷,身有些颤。

一声幽幽的叹息在麒麟的耳边响起,麒麟抬起泪眼模糊的双眼,迎接他的依然是那双柔柔的眼睛,那眼睛带着惊喜、带着怜爱、带着娇羞、带着无奈、带着痛苦、带着责怪、带着仇恨、带着悲哀……倾注在麒麟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麒麟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可是他心中却明白,该来的已经来了,该面对的始终都要去面对……。

‘麟弟’,床上少妇低低的唤了一声,麒麟擦干眼泪,慢慢的站了起来,默默的走到床边,轻轻的坐了下来,缓缓伸出手去,将那少妇‘麒麟跟名轩的大姐王名黛’的右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两人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麒麟将她的手抬起放在自己的脸上,柔声笑道:“大姐,原来你还活着啊,你可知道,看到你我有多么的高兴吗?”

王名黛笑了笑道:“麟弟,看到你我也很高兴啊,七年不见,你就长这么大了,还长的这么帅气,看着你,就依稀看到了原来二叔的样子,二叔他还好吗,名轩呢,他也长大了吧?”

麒麟痛苦的低下头,将后来的事情简约的讲了一遍,末了,又看着王名黛道:“大姐,这些年来,你受苦了,你怎么不往家里去封信呢,我也好来接你回去……”

王名黛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中间有很多事,真是说来话长了……。”

原来,当年马三眼跟‘金刚会’和‘忠义堂’一场火拼下来,马三眼吃了大亏,带着剩下的三十多个手下,仓皇逃到了巩义地界。他本来的打算是先回老家一趟,看看他的娘亲,然后再作打算。不料想手下有人起了异心,其中将近二十个人联合起来,想要离开他另投他处。马三眼不想就此散伙,又无他法,就先在巩义待了下来,准备看看形势,另外跟外界的几个土匪帮派联系一下,再准备决定往那边走。谁知道正好碰见王恩贵一行人从这边经过,还是王名黛想着到这边的一个地方游玩一下,王家一行人才临时变向拐到这里来的。

王名黛喜欢杜甫的诗句,曾打听到杜甫的老家就在这边,旁近还有一座山,山上有座石峰,形似金龟。曾有人在山中峰下发现一座溶洞,洞中的石笋好似洁白如玉的珊瑚,石壁上的石花如同鹅毛般的雪片,其景观美丽奇妙,如同仙境。王名黛早就心向往之,这次经过巩义,就央求她父亲去那里找寻游玩一番。王恩贵觉的已经出了洛阳了,再加上出来的有些匆忙,估计送信的还没有到达开封呢。更为自己的胆小谨慎觉的有些羞愧,就决定在这里歇息一天,好好游玩一下。

当时马三眼他们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峡谷里面藏着,有人出来的时候,发现了王恩贵一行,看他们的穿着用物,知道他们是有钱的,就把他们劫掠了回去。

马三眼看到人已经抓回来了,就想着从王恩贵身上搜刮一些钱财算了,哪知王恩贵这次出来带的现银不多,全部拿出来也不足百两。剩下的都是地契、房契、商铺合同等等。马三眼的手下有些恼火,就准备教训他们一番,王恩贵是个胆小的,还没等人家拳头落在身上,就哀求说洛阳老家还有些银钱,可以让人送来买自己的命。马三眼同意以后,王恩贵当下就修书一封,让自己的一个家人带了回去,准备让王恩泽送些黄白之物来,赎自己回去,谁知道那人一去十天不回,这边马三眼的手下天天鼓噪不已,更有些好色之徒对赵氏跟王名黛多有垂涎,幸好有马三眼的压制才没有得逞。

最后一天夜里,马三眼的手下有些按捺不住了,有人就持刀威胁,非要对王名黛用强。马三眼睡梦中醒来,看见这种情况怒不可遏,就提着刀对那些人吆喝了起来,谁知那些人里面已经有人生了二心,混乱中不知是谁砍了马三眼一刀,马三眼情急之下,高声叫着谁来帮忙事后有重金分他。这下子旁边看的人都炸了锅,纷纷提刀加入了起来,然后就是一片刀光剑影,胡劈乱砍。有人愤怒之下提刀对着旁边的王恩贵就砍了下去,不大工夫,除了被马三眼护着的王名黛,其他王家所有人全部都被砍死了,接着那些早有去意的人见不成事,就一哄而散,不见了踪影。

马三眼害怕逃走的人回去跟‘金刚会’和‘忠义堂’的人说起自己的行踪,就带着剩余的几人准备连夜离开。王名黛当时吓蒙了,当马三眼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的时候,就傻傻的点头答应了。所有人连夜离开了那个地方,一地的尸首基本都是王家的人,马三眼的人也就没有掩埋,就那样露天放着走了。多日以后才有人过来收拾尸首准备送往王家,那些人也分不清谁是谁来,另外也顶不住那种恶臭,就草草收拾了给麒麟送去。麒麟当时也小,另外王恩泽的死讯也带给他极大的悲痛,就没有细看,让人简单分了一下,就匆忙的埋了,就这样把王名黛漏了出去。

后来马三眼几人回到了他的老家,跟着他的人就问他要钱,马三眼无法,就把随身的东西都交予了那些人,那些人看没有什么油水,就对着马三眼骂骂咧咧的,还准备把王名黛带走,幸亏马三眼村里的人出面,合力保住了他们两个。事后,马三眼出去了一趟冒着极大危险将以前藏起来的钱物全部取了回来,回来后就出钱跟村里的人合伙做起了生意,还对村子周边的一些路桥进行了修补,因为感恩村里的人,马三眼出手很大方,到最后自己手里其实没有剩几个钱了。

不过经过众事以后,村里人对他们倒是有些感激,马三眼也有些害怕外面会有人找他寻仇,就安心在这里住了下来。王名黛当时意识有些恍惚,不知怎么的就跟马三眼成了亲,一直等到第一个孩子出生以后,才慢慢想起了以前的事。不过总觉的当初是自己害死了亲人无法释怀,又觉的有些难以面对家中的二叔跟麒麟、名轩,就一直没有往家里去过信,也不曾找人打听过家中的情况。不过幸好,马三眼对她还不错,就这样过了两年后又添了一个小子,王名黛就死了心准备在这里过一辈子了。

今年秋上,马三眼的老母亲生了重病,天天疯疯癫癫的,还会做出一些放火烧屋的危险事来。这几日更加厉害,王名黛就带着孩子跟她住在一起,方便照顾。

王名黛今天服侍马三眼的老母亲睡下,又将两个孩子哄睡,自己也十分疲惫,一躺倒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的觉的有些光亮,睁开眼看了半天,才看到面前有个人站着,手里还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不由的心中恐惧,大声喊叫了起来。然后看到那人举起刀来落下,王名黛就觉得头上挨了重重一击,直接就昏了过去,直到刚才才清醒了过来,醒来后,看见床前有人坐着,只一眼就知道那是麒麟,又一回想刚才的事情,依稀记得站在自己床边的人也是原来自己村里的狗剩,按辈分还是跟自己喊姑的,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待到王名黛把事情说完,麒麟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王名黛挣扎着坐直了身子,将麒麟脸上的眼泪擦掉,笑笑说道:“我心中的麟弟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不但聪明伶俐,更加的才情无双,我还想着等你长大了,不知道会惹得多少的好姑娘为你流眼泪呢,你如今怎么为了大姐哭了起来。“

麒麟将头放在王名黛的怀里,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过仍然还是哭泣不止。王名黛摸着麒麟的头发,幽幽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二婶走的早,你就像缺少母爱一样,总是不自觉的把我当成了你的小妈妈。”说到这里,自己‘扑哧’笑了一下,才又接着道:“我也觉的你可怜,一直把你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等我发现你对我有了其他的感情以后,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好装糊涂来搪塞你,麟弟,我知道你心里苦,二叔也不在了,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呢?“

麒麟在王名黛怀里慢慢抬起了头,擦干脸上的泪,对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大姐,跟我回去吧,以后我给你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咱们一家人欢欢喜喜的,从此再不分开。”

王名黛的脸色变的白了一些,下意识的往旁边床上看了一眼,半晌才扭回头幽幽的说道:“名轩跟你来了吗?”

麒麟点点头,王名黛笑了一下把脸扭到里面,看着那两个孩子说道:“这两个孩子,还没有见过他们的亲舅舅呢,你用这个小被子抱着他们出去让名轩看看,我……我穿好衣服就起来跟你回去。”

麒麟点点头,跪在床边,小心的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用被子包好,又将自己身上绑刀的绳子解开,将他们捆了起来,扭头看了王名黛一眼,抱着两个孩子出门去了。

名轩看见那两个孩子很有些诧异,就抬头看向麒麟。麒麟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这两个是大姐的孩子,大姐没有死,在里面穿衣服,一会就出来了,你先看看他们。”

名轩一下瞪大了眼睛,站起来就向那个屋里跑去,麒麟本想张口叫他,想了一下又收了回去,自己抱着两个孩子在一个椅子上面坐了下来。

好大一会,名轩慢慢的从那屋里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抹着眼泪,麒麟看他那样,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慢慢将两个孩子递到他的面前,让他抱了过去。

名轩看着两个孩子,眼泪又从眼里涌了出来,麒麟上前揽着他的肩膀,无声的陪他站了一会。等名轩止住眼泪,把孩子又递给了麒麟,麒麟接过后,名轩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木梳子递给麒麟道:“大姐让我把这个给你。”

麒麟扫了眼那个梳子,脸色突然变的非常难看,扭身将两个孩子放到旁边赵叔的怀里,拔腿就往那屋里跑去,名轩楞了一下,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也紧跟着跑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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