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奇的怒拳砸在书案上,咬着牙齿恨恨道:“这个小崽子!不能再姑息了。”
孙渠看到苻奇眼中的寒锋,心知主公已怒不可遏多半又要义气用事了,双手揖礼深深一拜,劝道:“丞相,切不可以一时之激愤而坏了大局。如今丞相仍当以南方战事为重。待南方平定,丞相可与齐魏匹敌时才可徐图帝业!”
苻奇大手一挥打断孙渠,怒气上头的他已听不了许多。随口几句打发孙渠退下。
孙渠微微摇头,深深再拜然后退下,出了相府一路叹息不已。
时间一长,苻奇已然忘却凌度的谋反大罪,余下的尽是对这位昔日良将的缅怀与愧疚。当他想掩盖这份愧疚时,那份缅怀也在潜移默化地变成对刘颖的仇恨,凌度的谋反大罪也钉在刘颖身上。
这天清晨,苻奇匆匆走过府院长廊,兀然看见院中樱花落瓣满院明媚,近几日心力交瘁,竟不知已是春暖花开时。
此时卫侍跑来逞上奏章:“禀丞相,南方捷报,柳曲已兵临扶桑城下。”
听到捷报苻奇大为心动,嘴角微起,豪迈地拿过奏章览阅。秦章上说不日便可克定扶桑,但魏军主力已东撤龟缩。
这样的战报足以让苻奇心满意足,大手一挥卷起奏章,露出阴狠的笑容。南方战事已定,他终于可以松口气来教训刘颖了。
苻奇差心腹向刘颖禀报,邀他明日踏青赏春。
自上元节后,刘颖足不出户,他的心情不比苻奇好受。他的仁慈让他连一只麋鹿都不忍心伤害,更何况是一位投靠自己的将军!他对邹成杨祈的作为感到深深恶寒。但他又能怎样呢?在权力的更迭中总会有人要被当作牺牲品,不是么?
刘颖捏了捏拳头,轻轻挥手秉退来人。他或多或少能揣测出苻奇的心计,抚着额头想对策。
雪儿就站在旁边,刘颖苦闷的模样牵动着她的心。自花灯会那晚体会到刘颖手心的温暖后,她再无法将这个男孩摒在心扉外。她已然把自己当成小莲的影子。
雪儿不知小莲会怎样替刘颖分忧,久久才诺诺开口叫了一声陛下而已。
刘颖意乱神离,只看了雪儿一眼。
转眼便是次日清晨,春日的朝阳比暮冬时节多了一抹明媚的粉色。
雪儿换上了娇娆的霓裳,分外可人。清晨还是有些寒气,雪儿时不时搓着手。
刘颖翻身骑上黑色骏马,把手伸向雪儿,才发现倩体微蜷搓着手。道:“天气还有些冷,你换件厚一点的衣服吧!”
雪儿甜甜地微笑着,使劲摇头。把手递给刘颖翻身侧坐在刘颖身前。
刘颖轻磕马腹,骏马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刘颖看见马嘴边冒出些许白烟,于是左手揽住雪儿的腰把柔软的娇躯贴在怀中。然后在雪儿耳边轻语:“你这件衣服真漂亮。”
暖暖的气息打在耳畔,雪儿心中如有一只小麋噗噗乱撞,娇柔地靠紧刘颖的肩膀。
苻奇已派人到宫中迎驾,他自己也紧随而到。苻奇这般尽臣节,其意无非做与他人看罢了。
见刘颖骑马来到宫门,苻奇下马揖礼道:“参见陛下!”然后翻身上马。苻奇每一个动作都风雅合度,但眼中一抹寒意却跃然于外。
刘颖平静如水,道:“丞相请吧。”然后两骑骈行,身后跟着几名苻奇的心腹。
出了西城门,望眼一片茵茵翠绿,一条涓涓河流,几丛野花,几树垂杨,几行莺鸢。浅草没过马蹄,蹄声格外清悦。
苻奇问道:“陛下,我这逸阳可比得上苑林之景?”说话间狠狠地盯了一眼。
刘颖微微一笑,淡淡道:“自然是苑林之景更盛一筹。苑林乃天子之所,多一份帝王之气。逸阳终是臣属。”
苻奇冷哼一声,道:“陛下似乎忘了当今天下纷争,逸阳才是天子之所帝王之都。安阳已经没落了。”
刘颖转而问道:“天下太平之后难道不还旧都么?丞相是想让帝王之气永远留于逸阳么?”
苻奇冷冷一笑,鞭影一晃,快马驰出将刘颖与众人甩在身后。奔出去的这几步的时间,苻摸了摸身后的弓箭,恨不得立刻射杀刘颖以解心头之恨。不过最终理智还是压住了怒气。若此刻刘颖毙命自己想甩都甩不开。
正当苻奇心中天人交战时,河畔边一只羚羊爬上岸。苻奇心中愤恨不已,正想发泄怒气。右手抽弓,左手搭箭。嗖!一声清响,利箭划出一道黑影。噗!羚羊应声倒地,扑腾几下就不动了。
一箭命中让苻奇心里畅快了几分,豪情跃然地收起弓。
刘颖虽不愿看到徒伤性命,但也不会像昔日那样心惊胆寒。来到苻奇身傍,赞道:“丞相好箭法,朕今日开眼界了。”
苻奇立马得意道:“不知陛下箭法如何?”说着将弓箭递给刘颖。然后指着羚羊尸体道:“陛下何不试试?”
刘颖接过弓箭,道:“朕不嗜杀,即便是尸体朕也下不了手。”
苻奇仰首大笑,讥讽道:“陛下谦虚了,陛下亲手杀了弟弟还有什么下去手的?”
刘颖冷哼一声不作辩解。雪儿扭头郑郑盯着刘颖。刘颖刚到逸阳时她便听到过这样的流言。
刘颖将弓箭握在雪儿手中,手把手拉开弓道:“丞相看好百步之外那棵小柳树。”
苻奇眺眼望去,百步之外的小柳树不过四尺高,要想一箭中的绝非易事。
在苻奇观望之间,刘颖手中的箭已离弦。嗖!一声尖啸。利箭并未射中小柳树,而是与之擦肩而过钉在旁边的大柳树上。
苻奇定眼一看哈哈大笑,道:“陛下箭法不过如此!”瞟眼看刘颖的眼神竟多出一份优越感。
刘颖淡淡一笑道:“何人差人取箭来验?”
苻奇收起狂笑,见刘颖悠然自得的样子,心里犯嘀咕:“这小子搞什么鬼?”
不一会儿,仆从取来箭呈上,箭头上赫然插着一片柳叶,百步穿杨!苻奇扭头郑郑看着刘颖,心中惊骇不已。
刘颖反讥道:“丞相以为如何?”
苻奇扔了箭勒马转身走了,脸上火辣辣的。他本想羞辱刘颖,但刘颖却三翻两次驳回,最后这一箭百步穿杨更是让自己颜面无光。心中刚刚阑珊的怒气又悄然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