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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论酒

她话音未落,已有数只巨蝎向树上爬来,俱被兰方九斩落,蝎尸落入蝎群,瞬间便给撕碎,吃了个精光。争抢蝎尸之时,又有数十只巨蝎受伤,转瞬又给其他巨蝎撕咬吃掉,残肢碎体散发出一阵难闻气味。兰方九激灵灵打一个寒战,只觉这种死法实在太过悲惨。蝎群闻到吃食的味道,俱都向二人所在大树聚来,两人所在树枝本来距地一丈有余,不料谷中巨蝎俱都竭尽全力向树上爬来,一层层,一叠叠,竟然如潮之涨,将那大树吞没五尺有余。

兰方九嘿嘿笑道:“想不到竟死在此处!”

鬼雪叹道:“这驱蜂使蝎之术本是溪蛮一族极擅长的,医仙虽得传授,却总是皮毛而已!嘿嘿,可惜我那玉笛已然遗失,否则这区区蝎群,又能耐我何?”

兰方九闻言,眉毛一挑,道:“这驱蜂使蝎之术必要用那玉笛吗?”

鬼雪摇头道:“那也不是,只要是笛子便好!”

兰方九哈哈笑道:“这个容易”,纵身跃上树冠,折了两条嫩柳枝,道:“本来笛、萧等物俱是以竹做成,当年我在山中游荡之时,却到何处寻竹子来,闲来无聊,便常常用这柳枝做了笛子”,当下挖出孔洞,抽出树皮内枝条,待他做好树笛,树下蝎群又近了三尺。

鬼雪接了柳树笛,横在唇边,轻轻吹了几个音节,道:“虽不结实,倒也够了!”却不再吹。兰方九奇道:“有何不妥?”鬼雪沉思片刻,道:“这两天你我在这谷中,倒受够了那老怪的气,如今倒要给他点苦头吃吃才好!”

兰方九喜道:“姑娘有何妙计?说来听听?”

鬼雪微微一笑。

却说医仙站在崖顶观望,眼见二人在谷中跳来蹦去,大是开怀,后来二人跳到树上,那柳树树冠颇为茂密,他只见蝎群不断向那大树涌了过去,却不见人影。一时忍不住心痒难捱,正抓耳挠腮时,蝎群已然堆成一座小山,眼见数十只巨蝎向树上爬去。忽听兰方九叫道:“这蝎子着实太多,杀不胜杀,如何是好?哎呦呦,蝎子在咬我的脚趾了!”鬼雪忍痛的声音道:“哎呀,蝎子爬到我脸上了!”又听兰方九叫道:“如今你我难逃一死,我先结果了你,好过让你受那万蝎蛰咬之苦!”话声未落,只听鬼雪一声惨叫。兰方九不断大呼小叫,过了片刻,树冠中一人冲天而起,落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上,那人几个起落,向谷口冲去,正是兰方九。

医仙哈哈一笑,几个纵身,从崖顶直奔到谷口,只见兰方九身在一棵小树树顶,那小树到谷口颇远,其间又无树木。医仙笑道:“小子,你肯出谷认输了吗?”兰方九跳脚叫骂,却终不敢跳下树来。医仙哈哈笑道:“倒看你能骂到几时,再过片刻,蝎群聚集,你可要玩完了!”

兰方九眼望医仙,忽然扮了个鬼脸,哈哈一笑。医仙心下纳闷,忽闻一阵呜呜咽咽笛声,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声响,一拍脑袋,叫道:“不好!”回头看时,只见身后蝎群一左一右,向自己冲来。

医仙叫道:“哎呀不好,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欲待要逃走,蝎群已然合围。医仙怪叫一声,跳上身边一株小树,那小树不过儿臂粗细,医仙身子颇重,压在树干上,将那小树压得弯了,一时摇摇欲坠。树下蝎群聚集,黑压压一片,俱都伸了大鳌张牙舞爪。医仙面无人色,大叫道:“救命、救命,哎呀,蝎子要咬我的屁股!”

兰方九哈哈大笑,眼见那小树弯的越来越低,恐怕再过片刻,就要折断。大柳树树冠内,鬼雪笛声渐紧,声调越发高亢,隐隐有金戈交鸣,大张挞伐之意。蝎群如同奉了号令一般,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聚在小树之下。眼见医仙难逃蝎吻,忽然“噗噗”几声响,笛声骤止。想是那树笛不堪大用,在这紧要关头竟然爆裂。

笛声一止,树下蝎群立时乱作一团,医仙瞅了个机会,跳下树去,一溜烟远远逃回山崖上,不住叫骂,可是再不敢靠近。

兰方九哈哈一笑,跃回大柳树中,笑道:“姑娘神机妙算,医仙此次可是狼狈不堪!”鬼雪微笑道:“可惜树笛已坏,你我依旧在这蝎群包围之中!”兰方九从从容容又做了一只树笛,交给鬼雪,鬼雪接了缓缓吹奏,那笛声听起来甚是怪异,便如数十只鸟儿一起鸣叫一般,蝎群听了笛声,散做四队,缓缓退出谷去。

兰方九跃回大柳树,抱了鬼雪跳落地面。谷内一片狼藉。兰方九削了一根树枝,翻开石块寻找,果然尚有剩余巨蝎,他一下一个,串做一串。过不多久,竟然寻到数十只巨蝎。哈哈笑道:“诸位吃我不成,倒成了我口中美餐!”当下生了火堆,烤了巨蝎与鬼雪食用。

那巨蝎烤了来吃,竟然又香又脆,味道颇为不错。兰方九见鬼雪拿了烤蝎若有所思,只道她女孩子家,不敢吃这凶恶的巨蝎。鬼雪轻叹了一声,道:“难不成你我竟要困死在这谷中?”兰方九默然不语。鬼雪又道:“本来这世上并无可恋之处,只是我自小立下一个誓愿,要杀一人复仇。这誓愿一日未成之时,我便不能就此死去!”兰方九心知她所说那人定是天眼大祭司,当下也不说破。鬼雪忽然微微一笑,道:“你我如今都身受重伤,便是出了这辟仙谷,恐怕也时日无多了!”兰方九苦笑道:“我所中阴毒,极是厉害,这两****身子虽有所好转,恐怕也只是回光返照而已。”鬼雪道:“若是你我能擒得医仙,那又或许不同!”兰方九道:“当日你偷袭他,也未能得手,何况如今你我两人都身受重伤?”鬼雪笑道:“只要你肯听我的,那又有何难?”兰方九沉吟道:“不知姑娘擒了医仙后,要将他如何处置?”鬼雪冷笑不语。

兰方九心中想到:“若是当真能擒得医仙,逼他救治我与义弟两人,倒也不错!”转念又想:“这女子既是魔教中人,医仙若是落在她手中,必是凶多吉少。魔教一心要捕拿医仙,想必派出人马,远不止一丹虎与鬼雪两路,倒不知所图为何?”一时心中好生踟蹰。

鬼雪见他沉吟不语,叹息道:“若是擒不得他,我便必死无疑,我这条性命,全凭你一念而决!”

兰方九身子一震,忍不住道:“任凭姑娘吩咐!”

鬼雪自身后取出一个小坛,正是昨晚喝剩的春风断头酒。她揭开封泥,从头顶青丝中拔出一根金簪,刺在指尖,殷殷鲜血流出,滴在那酒坛之中,又自怀中掏出一个纸包,用指甲挑了一点撒入酒中,道:“今晚医仙再来时,你便将这酒送与他喝!若是他竟然起疑,你便与他同饮此酒,这酒中虽然有毒,我自有解药给你!”兰方九默默不语,伸手接了放入怀中。

不觉天色已晚。山脚边两头毛驴转出,医仙自骑一头,另一头驼了两个大坛。到了谷口,医仙跳下毛驴,卸了酒坛,高声叫道:“喂,那死不了的小子,来喝酒了!”

兰方九哈哈一笑,来到谷口,叫道:“不知今晚有何好酒?”医仙摇头笑道:“昨夜乃是登堂,今晚则入室矣!”兰方九奇道:“何谓‘登堂入室’?”医仙道:“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昨晚你我品评天下美酒,可算得上是酒中知己。这酒中的学问嘛,也探讨的够了,今晚咱们如不痛饮千盅,那便是书虫而非酒虫了!”

医仙拍开封泥,兰方九吞了口馋涎道:“妙啊!”原来那两坛酒,一浓一淡,浓的是关外的烧刀子;淡的却不知是什么酒。

医仙笑道:“古人云:‘李白斗酒诗百篇’,想那李太白酒量再豪,也是个凡人,如何能饮得了一斗酒?那自是为这酒极淡的缘故。只是这酒淡却有淡的好处,俗话说:‘饮酒微醉,花看半开’,这陶然半醉的境界可又高上一层了!”他捻须微笑,神态甚是得意,道:“只是近世以来,这古酒的配方早已失传,亏得老夫穷经皓首,才在一本古书中给我查到”,他一指那酒道:“这酒虽淡,这世上却无人饮过,也算得极品!”

兰方九听的心痒难熬,不仅摩拳擦掌。

医仙取了两个青花大碗,就了酒坛,伸手舀出一碗,递给兰方九。兰方九接了过来,一饮而尽,只觉滋味虽淡,却胜在回味无穷,叫一声“妙哉!”两人推杯换盏,痛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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