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校园内有单元测验、中期考试、期未见成绩，班里排名次。而李黎在自学路上，寂莫前行，一直以来，只管孜孜不倦地吸允知识，从未接受过检验。
现在，万事齐备，只欠东风。他究竟学得怎样？没有经过测量，心里没底。俗话说，是驴子是马，撵出来溜溜，不用解释，啥都明白。因此，在出海训练的几天里，他很是期盼邱运行提供的资料能早日邮到三都，搁在分队部，待他回港去接收。
有时候，这种期盼不亚于对彩霞的思念。这一年多付出的心血，如果过不了模拟这一关，他所拟定的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计划，必然宣告失败。如此，前程将意味着暗淡。届时，他又拿什么奉献给心爱的彩霞呢？难道像歌声唱的那样，“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可在这布满荆棘的自学路上，他把彩霞装心里，压力变动力，闯过了一关又一关。仅仅在这歇脚回眸的时刻，只因心里没数、无成功的把握，就放弃追求朝思暮想的人，岂能甘心？纠结变文字，镶嵌日记里：
夜落幕，听涛声唱着咆哮的歌，念想佳人，思虑扑朔迷离的前程，脚下的路，该如何行？纵有柔情千丈，却不敢向你倾诉。只期盼凯旋的波涛，溅起浪花花万朵，有了开心的笑容，才可披霞光，踏朝露，邀你携手渡红尘。而此刻，只能静静地、静静地等待测试的结果。任由纠结缠心头，肆意放纵。
上次避风港湾回，沿途思佳人。心急如焚盼来信，未料失望紧相随。此次出海归来，还好，邱远行没有让他失望。军校历年来招生的考题，还有一份试卷，已在码头等候。
为了提升检测的准确度，邱远行特意为李黎翻印了去年的招生考题卷。希望李黎认真对待，并建议六门考题全部做完以后，再去对应资料中的正确答案。如此，才能知道自己的底牌。从而在复习阶段，才能找准主攻的方向。
李黎很是感激。本应即时予以回信，但转念想想，还是搁一搁吧！待做完试题，知道结果以后，再回复，也不迟。
他料定，这刚出海回港，本艇应该没啥任务。为了做到假戏真唱，他决定把这份自测试卷，用两天时间来完成。一天自考三科。第三天，参阅答案，出成绩。
期间，不思花前月下的聊聊我我，情意缠绵；不念老家的清晰空气透心肺，青山绿水惹人怜。除了在自设的考场做题，他要么静坐海堤观浮萍，漫步沙滩听涛声；要么躺着闭目小憩，以恢复头脑的清醒，便于应对下一科的测试。
在参阅答案，为试卷打分时，李黎知道，苛刻自己，能使己进步。放纵自己，得一时之欢，无益于长远。因此，他极力地把自己放在另一个天平上。不因考生是自己，就强词夺理，而另觅答案，偏离正确的航线。
只是在作文题上，他无法揣摩阅卷老师的评分标准，难以给自己打分。
因为他曾见过一理科生答的作文题。该生从物理的角度，把漂流物的体积、重量与水的密度、浮力作比较，得出了漂流物不存在，此命题有误的结论。物理老师阅卷后，给出了满分。理由是观点鲜明，条理清晰，论证恰到好处，收放自如，无一辨驳。而语文老师却给出了零分。理由是观点不正确，偏离主题，未按命题的原意执笔。
对此，李黎以为，语文老师于事实不顾、刚愎自用，太过主观武断。之所以给出零分，全是因为该文批驳了命题，指出了语文老师的缺点。不是文章写得不行，相反，太过优秀。论理，该理科生能洞察问题的实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个人才。作为老师，应坚守师德，弥扬正气，珍惜人才。不应采取打压的姿态，一错再错。
同一篇文章，不同的老师，站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看法，给出了不同的分数。难怪有千里马遇伯乐之说。
经过前思后想，李黎去长补短，给自己写的作文，划了个半勾。理由是，就算自己的文笔不够出色，作为一名老兵，也知道观点的正确与否。泼洒的墨汁，承上启下，环环紧扣主题。论证的素材也非凭空想像、无中生有，而是参照课外书籍，有据可查。通读全文，也还流畅。因此，无论谁来审阅、打分，都不会没有计数。
最后综合六科的成绩，李黎笑了。他的分数越过了当年军校招生的录取线。多日来的提心吊胆，总算平安地回归自然。
（二）
通过了自测这一关，李黎兴奋得夜不成寐，仿佛已经拿到了开启军校大门的钥匙。回顾这一路的辛酸、寂寞，他觉得失去了太多的快乐。
每当朝霞穿透海平线，港内水兵仍枕波涛，梦回故乡。而他，却已睁眼，徘徊在操作室，背古文，记单词。
夕阳西下近黄昏，大伙三五成群，或岸边散步，谈笑风声说过往。或上街游荡观美色，踏着舞步听音乐；而他，要么呆艇不上岸，练习写作勤耕耘。要么独自去岛山，忍着孤寂学书文。
总之，学海无涯，难逃一个“苦“。欲说笑靥如花，也是成功破解难题时，苦中寻。
期间，他从未留意最初的季节。春来百花开，夏荷池中绽，秋菊漫山坡，梅香斗寒风，总是在第一时间，从其身旁悄然滑过。
当别人托文染红尘，寄语相思情，他不忘告诫自己，以事业为重。花前月下搁心底，万不得已才执笔。
随心所欲，想写就写，对他来说，是那么地遥远。
路按计划走，不因风景秀丽而停留。高潮时分，万万不可念情开小差，耽搁思维好时节。低迷来临，另觅出口，进入其它科目继续走。若是每科都遇瓶颈，一时解不开。他就阅览课外书，积累素材，增加知识量。总之，前进路上不停歇。
可今天，事过境迁，预想自己渴望的那一天，为期不遥远。这份喜悦，急盼与彩霞分享，诉说柔肠。
都说一个人闯进另一个人的世界，不是无缘无故，而是赋有上天的使命。不管是好还是坏，都会给对方的命运带来逆转。哪怕只是一句话，都有可能决定着对方未来的命运。
对于李黎来说，是彩霞在他生命里的出现，才使曾经迷惘的他不再沉迷、惰落；是彩霞在他心目中的存在，才使他产生了无限的精神动力，激励着他奋勇上前。
要是没有与彩霞邂逅，不知现在的他，成啥样？更不会拥有这振奋人心的成绩。是彩霞，改变了他前进的方向，给了他前进的动力。
此情铭刻于心，难相忘。
海水哗哗流，室内灯火明。夜已深沉，李黎难入眠。喜悦满怀，无限相思欲倾诉，却不知何以落笔。他搁笔起身，抿嘴笑：这人就是怪，明有千言说、万语诉，真正面对，却又无语，仅把那“亲爱的……”称呼留。论理说，经过了这艰难跋涉段，写封书信报个喜，应是随手拈来不用愁，易如翻掌。可又为何竟是这副模样，让人羞。
他推开舱门，移步甲板。迎着海风吹，仰头望苍穹。但见繁星点点月如钩，顿时明了，想说的话太多，万马奔腾齐涌动，堵塞在胸口。良久，回室内，缕缕情思如泉水，秩序井然流笔端：
夜深人静闻涛声，静观海水哗哗流。相思惆怅涌心头。抬眼望，星光点点月如钩。忆起你，曾问我：两地相牵几时休，何日盼来重相逢？那时精神不振人萎靡，不见锦绣前程。故而信心没有，讷讷不出于口。内心却有祈求：但愿天长地久，朝暮相守到白头。蓦然回首，一路真情长留。
自广州站台别，天日已过三百六十五。经春秋，过冬夏，自学路上，朝追暮赶，夜里不忘紧跟随。奔波一路，谈不上废寝忘食，但在闲暇之余，两耳不闻窗外事，学得昏天黑地，不明天日。
港内无缘蝉鸣声，倍思枫叶红，寒气袭来跺跺脚，晃见岛山挑李花儿开，才知大地已回春。
挥洒汗水，终有收获。今经测试，成绩斐然。难掩内心狂。恨不能插翅膀上云宵，穿千山越万水，飞到你身旁，与你切切语，筹划未来，共度这时光。惟有铺信笺，洒墨汁，倾诉柔肠，借助鸿雁传书，把这喜悦分享。
曾几何时，犹抱思念的吉它自弹唱，情歌飞扬，但只是让其绕岛荡漾，随海流淌。没有让其飘过水复山重，拔动你的心房。
时刻放你在心底，常让相思化动力。披荆斩棘一路行，才有今日，成竹在胸。遐想金榜提名，鸣锣开道，有你领队在欢送的人群，前往军校的大门。惬意心肠，今生不忘。
（三）
人生的青春，经不起岁月蹉跎，长久等待。
李黎想，无论以后怎样，前程似锦也好，暗淡无光也罢，定居山村老家，已无可能。即然这样，与晓梅继续，也就没有意义。
犹豫不决，不如斩铁截铁，同晓梅果断道离别：昔日温馨化乌有，旦旦誓言随风去。山坡上，那风中的承诺，就当今生没说过。
早明态度早定夺，以免青春年华再抌搁。
何况，漂流在爱河，脚踏两只船，太危险。稍有不慎掉下去，谁也不会管，无人怜。花心大萝卜，良家妇女谁稀罕。
忆起一路太奔忙，对于儿女情长，不敢存奢求。思彩霞，念晓梅，总是乱心房，添惆怅。明知移情别恋成定局，却又不敢对着晓梅说。仅仅表现为，日渐话少情淡薄。
如今有资本，决定携手彩霞度人生，那就忍痛割爱弃曾经，不用再迟疑。尽管曾与晓梅爱得那么深，承诺今生不离分。
若生恨，唯怨爱情太自私，不容风沙吹眼里。
李黎虽然去意已决，铺上信笺，眼角也滑下了泪滴……
晓梅，此刻我的心承载着惭愧和遗憾，很沉重。泪在流，执笔的手在颤抖。我们自小青梅竹马，一路撒下欢乐。情真真，意切切，从未想过有今日之结局。
还记得你当初写给我的第一封信吗？你说，众多亲朋以为我当海军，吃上了皇粮，从此脱离山村，焕然一新。而你，也遇上了好郎君。我们携手人生，不会再像众乡亲——脸朝黄土背朝天，一生辛劳仍贫寒。
我知道，这是乡亲们给予的评价，也是对我殷切的期盼。“当你握别温暖的手，泪落几行，可曾感到背影凝聚着滚烫的目光……“我何尝没有感受到呀！“你奔向远方，带着亲人的希望，带着火热的衷肠。”我又岂能不知肩上的重量。
上次我探亲回到山村，想起乡亲，我落魄的心好难受。都以为我已经端上了梦寐以求的铁饭碗，不再退伍了。你作为我的未婚妻，也就脱离了山村……
原以为通过努力，能被士官青睐。改变了现状，也算是没有辜负乡亲们的期望。结果事与愿违。
倘若我退伍回到山村，败军之将，有何面目？再面对众乡亲。除了无地自容，还能怎样？树活皮，人活的却是脸呀！如此，更没勇气同处山村。惟有逃离。
因此，我决定取消我俩的婚约。
我知道，这对你有很大的打击。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们曾在山坡盟誓言，爱你今生不变心。也一直相信“有情人终成誊属“。可无奈于现实太残酷，容不得你我再继续。
人可以改变环境，同样，环境亦可改变一个人。真是这样。在外生活多年，我深深地体会到，变人难，变一个两全其美的人更难。如今，我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忠孝难两全“。
晓梅，如果我们遵循以前的承诺，在山村，牵手一生。这辈子，我必将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难以卸下。而你，也就随我卷进这自惭形秽、再也抬不起头的旋涡。
晓梅，人生短短几个秋，我不甘心命运的摆布，而拥有这样的结局。我不希望我俩有这样的归宿。所以，请接受我酸楚和痛心的眼泪。请接受我这无可奈何挥别的手！
————李黎*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