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若水终于平复好了心情,这才注意到齐婉宁神色有些不对。
她有些担心,又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问,偏偏她本就没什么表情,如今脸上想表现纠结的样子却又不能,导致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噗!”
若水顿时愣住了,怪异的表情就定格在脸上——婉宁师叔居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你那张脸哈哈哈哈。”齐婉宁笑得抱着肚子蹲了下来,还一边擦着眼角的眼泪。
揉了揉脸颊恢复原来的表情,看着笑得毫无形象的齐婉宁,默默想着婉宁师叔以前是这种设定吗?
正当她发呆的时候,转头却见齐婉宁又恢复了原本那种看破红尘的模样,头也不回的踏进了客栈的大门。
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想要问明白,于是晚饭的时候若水端了餐盘敲开了齐婉宁的房门。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齐婉宁盘坐在床上,显然刚刚在入定。
若水默默的端起了饭碗,眼睛却盯着齐婉宁。
“你这是……打算边吃边听我说?”
若水点了点头,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齐婉宁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不知道你这性子是怎么养出来的。也罢,今日见了那人,突然就觉得好像放下了。你若想听,我便讲给你听。”
那年齐婉宁不过二十岁便已筑基,通过剑冢林之后便领了任务下山去了。自出生起便在宗门,加之修行澄净明心剑,因而齐婉宁虽然修为不错但心思却干净的犹如一张白纸。平日里在内门听惯了弟子们讲述俗世各种事情,再加上偶尔接触到的一本俗世的话本,耳濡目染下对俗世多了几分好奇。就是在这样情况下,齐婉宁和秦君成相遇了,而且是极为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戏码。
初出茅庐的齐婉宁并不清楚自己的容貌在俗世是多么的有冲击性,偏偏她又一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模样,很快就被一些人盯上了。
对俗世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他人的讲述和那一本话本,齐婉宁显然不了解俗世一种极为常见的恶人——就是我们通常称为“败家子”的纨绔子弟,爱好是欺男霸女的那种。而不幸的是,她刚好遇到了。当她被纠缠的极不耐烦打算从乾坤袋中唤出灵剑的时候,秦君成出现了。
如同话本里描述的那样,英俊潇洒的侠客轻松打败了恶人救下了美人,接着美人便芳心暗许投怀送抱,从此神仙眷侣恣意江湖。齐婉宁对出手解救了自己的秦君成立时充满了好感,虽然她忘记完全可以自己把那些恶人教训一顿。
这点好感在得知了秦君成也是修士之后急速加深了,因为齐婉宁似乎看到了两人可以长相厮守的希望。
之后两人相伴游历,一起经历各种困境危险,感情迅速升温,直到那天齐婉宁突破剑韵那层境界。
澄净明心剑是一种极为奇特的剑法,它的高明处在于洞悉对手的想法,以此做出预判,是最为顶尖的剑法,也是最难修炼的剑法。不仅修行条件极为苛刻,进境也极为缓慢,因而极少有人能够练成。即使像齐婉宁这般天纵之姿,自幼时便开始修行,如今也才刚刚突破剑法的层面入了韵。不过最致命的一点是,她还无法控制自己的剑韵,被迫窥探周围所有人的内心。
于是她看到了秦君成的内心,然后她崩溃了。
自己倾心的良人,原以为是深爱自己的情人,其实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他最好的装饰品罢了。
——“剑宗的真传弟子,而且天资绝高,哈哈哈我真是赚到了。随手救个美人也能遇上这样的极品,我果然是主角。”
——“那个女魔修身材真够火辣的,她对我眨眼是不是看上我了呢?”
——“新得的这件法器果然是极品,哼,那个白痴,居然敢跟我这个主角抢宝贝。”
——“这么久没回去师妹是不是要着急了?算了,哄两句她就会乖乖的。”
——“婉宁还不愿意和我双修,非说要等回去禀报师父才行。怎么可能呢?我可不能吊死在她这一棵树上,还有大把的妹子等着我收入囊中呢。得想个办法先把她骗上床才行……”
婉宁只觉得恶心的快要吐出来了。
“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
“然后呢?”若水吃完饭,放下了饭碗,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喝点汤。
“然后我就一句话不说就回宗门了。”
若水有些不解的歪了歪脑袋,“你怎么不劈他几剑再回去?”
“……”齐婉宁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忘了。”
若水又把脑袋歪向另一边,“那你之后为什么不砍他?”
“……”这回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打不过他。”那声音很明显是在咬牙切齿,“我原本也想着能超过他然后砍死他,所以拼命修炼,结果我筑基后期出关的那天,听到他结成金丹的消息。”
若水终于坐正了身子,“然后师叔你就有了心魔了?”
齐婉宁别过脸,像是在唾弃什么似的。
“虽然我不懂这种心情,不过师叔不是该庆幸吗?幸好你修行澄净明心剑,不然不就栽在他手里了吗?”
齐婉宁闻言一怔,突然间仰天大笑,只是那声音颤抖着,仿佛哭了一般。
许久之后,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多谢师侄,我的心魔已经解开了。”
若水愣了愣,她做了什么吗?
齐婉宁莞尔一笑,“行了,没你什么事了。我要睡觉了,你记得把盘子什么的收拾了。”
若水直到回到房间都还是一头雾水——师叔都筑基了怎么还要睡觉啊?
房里,齐婉宁躺在床上,用手臂挡住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在哭。
为什么要修炼澄净明心剑?如果不是因为澄净明心剑,她就不会知道秦君成的心思,也就不会如此心灰意冷……
如果没有澄净明心剑就好了……
安静的房间里仿佛有人在压抑着哭声。
她的心魔从来都不是秦君成,而是自己所修炼的澄净明心剑。因为这件事,她开始害怕那种窥探人心的感觉——她开始畏惧澄净明心剑。
正因如此,她才会在修行上停滞不前。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继续修炼下去。
如今若水那句话却让她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幸好你修行澄净明心剑,不然不就栽在他手里了吗?”
幸好,她修行的是澄净明心剑啊……
第二天一早,若水刚刚结束了修行,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师叔?”齐婉宁居然会敲她的门!
齐婉宁自昨日解开心魔,性情不像之前那般冷漠,只是现在她那种兴奋又带着一点担心的纠结样子,着实让若水摸不着头脑。
“师侄,我……可能要结丹了。”
“哦,恭喜师叔。”若水顺口说道。
齐婉宁无语,她要结丹是值得恭喜但现在是该说这种事的时候吗?
“我马上就要回宗门准备闭关,你怎么办?”不跟她啰嗦,齐婉宁决定单刀直入。
若水这才反应过来,“对哦,师叔是陪我下山的……嗯,师叔你放心回去吧,我没关系的。俗世的规矩我都背下来了,话本子我也没看过不会胡思乱想的,有师叔的前车之鉴我会小心的……”
齐婉宁觉得她来找这丫头就是个错误,一把把刀插在她心上还没法说。
“停!好了,那我这就回去了,我会跟师父说一声的,让她再找人来帮你!”说罢也不等若水回复,转身就下楼了。
师叔走的可真急啊,看来真的是马上就要结丹了。若水想着,然后忽然记起今天就是武林大会的第一天。
嗯,接下来就是她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