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秀秀不明就里的皱皱眉,还是将黑色的外衣披在身上。楚煜这个整天死气沉沉的式神,难得有护主的意识,还算他有点良心。宽宽大大的外衣罩在她身上有些滑稽,活像偷穿大人衣物的小孩子。“小煜儿好体贴!为师都嫉妒了呢。”琉璃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唐秀秀立即四下张望,找了好久都没看到半个鬼影。
“已经按师父的吩咐,将细作处理掉了。”楚煜懒得听琉璃胡说八道,冷声告知他现在的情形。唐秀秀终于发现,他颈间挂了个做工精良的木头娃娃,想来琉璃的声音是从那里面传出的。琉璃颇为得意的笑声传出:“我就知道没什么事情能难住你。对了,你记得给秀秀取个新名字,别叫小花什么的就好。”
楚煜侧眼看了看身旁的唐秀秀,随手摘下木头娃娃扔给她,这种无聊的问题交给他们两个解决会比较好。至于唐秀秀更是想都没想,直接将娃娃塞进包袱里,任由琉璃自己聒噪去。“你们别不理我啊!”琉璃带着哭腔的落寞声音断断续续从包袱中传出。
“还是赶路要紧。”唐秀秀的默契让楚煜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她站到卷轴中央所画的阵法中。“师伯的声音是怎么通过那个木偶传过来的?”即使不乐意听琉璃唠唠叨叨个没完,唐秀秀还是对琉璃这招千里传音感到新奇。
“那个木偶里有他的一缕魂魄。”楚煜将手中孔雀石打磨的指环相扣,传送的阵法瞬间被启动。唐秀秀只觉得眼前蓝光乍现,整个人就像被凌空拎起丢进了看不见的无底洞,倒头栽落下去。无力的坠落感让她觉得头晕目眩,伸手试图去找寻可以搀扶的依靠,腰间却是倏地一紧。“别乱动。”楚煜却是不被周身的的坠落感所饶,气定神闲的扣住唐秀秀的腰身。
“这究竟是什么?!”唐秀秀咬牙切齿道,置身这个诡异的阵法中,她全身都在抽搐。下一刻,就像沙袋般被狠狠的摔在地上。潮湿的沙滩上凭空出现的两人,惊起贼鸥一片。摔得眼冒金星的唐秀秀再也控制不住,昏天暗地的干呕起来。比起狼狈不堪的她,楚煜却像是没事人似的,眺望着面前落日余晖中的海面。
听闻身旁的唐秀秀忽而没了动静,楚煜有些无奈的递过一方手帕,还好暖暖有先见之明准备好了,否则他真不知道该应对。好不容易缓过劲的唐秀秀,只得感慨: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好。用沙土将呕出的秽物掩埋,晕晕乎乎的站起身,闻到海水咸腥的气味,面前的一切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两人还站在北沧某处的断崖边,怎么突然就到海边来了?!而且时间从正午直接到了落日西沉。
楚煜不由自主的伸手,在唐秀秀眼前晃了晃,确定她是不是出了问题:“你是不是刚才的一跤把脑袋给摔坏了?这里自然是桑海城。”“怎么可能?难道刚才那个阵法……”唐秀秀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烦躁的挠了挠头。“师父的阵法可以任意穿梭任何地方。”楚煜一副见怪不怪的神色解释道。看着唐秀秀脸色不佳的样子,似乎真的很不适应阵法传送。
无论琉璃拥有多么惊人的力量,都不是她这种凡夫俗子能够揣测出的,唐秀秀只得无言做出了一个了不起的手势。“既然没事,那就该行动了。”楚煜衣襟微敞,灰色的锐利鹰眸转向海岸反方向的城门,接着落日的余晖,唐秀秀依稀看到城门上的牌匾笔力遒劲的写着:‘桑海’二字。
“好端端的跑到裁缝铺作甚?”进城后的唐秀秀被楚煜催促着近了一家制衣的铺子。“二位需要点什么?”店家是个精明干练中年的妇人,一袭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绯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考究的衣饰尽显雍容华贵,看起来倒不像市井间的店家。
桑海城位于齐鲁大地,是儒学的发源地,平日见惯了‘满口之乎者也’的儒家弟子,面前佩刀的少年英气逼人,显然是习武出身,至于他身旁身量不足的少年,虽是男装打扮,但那副细皮嫩肉的模样一瞧就是女娃,瘦小的身子裹在与她决不相称的黑色外衣中。“有劳店家给她挑些衣饰。”楚煜看了看唐秀秀,示意她跟着店家走。
半个时辰后,恢复女儿家装束的唐秀秀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使得步态愈加灵动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走在桑海城的街头,引得路人频频回顾。
“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楚煜不时打量着身旁迈着小碎步前进的唐秀秀,没想到平日里灰头土脸的小侍从,仔细打扮起来还是挺耐看的。“你挑得裙子太长,害得我走路都迈不开步子!”淑女状的唐秀秀却毫不领情的伸手在楚煜腰间一掐,话说这个棺材脸发什么神经,好端端的为何让她着装如此隆重?好看归好看,可妨碍到她行动就是另一回事了。
“待会到了圣贤山庄,拜托你收敛点。”遵循好男不跟女斗原则的楚煜只得无奈叹气,事实证明淑女的外表掩饰不住某人刁蛮的本质。“留意街上有火云纹的钱庄,我需要将穿云刀暂且寄放在那里。”
“你是想找郁师兄家的钱庄。”唐秀秀依稀记得病美人师兄的族徽就是火云图案。“可若是你没了刀,万一遇上麻烦该如何?”顺着人潮中的各色店铺看过去,其中标有郁家特有火云纹的产业的确不在少数。
“那把穿云刀太招眼,此次是借着师父的名义来桑海城参加他们的雅集,没必要让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儒家弟子崇尚以和为贵,自然不会招惹江湖人。再说了,就算不用刀我也能护你平安无事。”面前出现的郁氏钱庄,让两人停下了脚步。
在前往小圣贤庄的一路上,唐秀秀越想越觉得此次桑海之行的古怪。琉璃身为北沧国的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还会派楚煜和她前来参加景汐国文人间的雅聚,难道不怕凭白生出私通敌国的嫌隙?
“棺材脸,你说我们这次到桑海城究竟要做什么?”闻言楚煜却头也不回道:“来找个人。”“找什么样的人?”唐秀秀继续追问着。“找到能运筹帷幄,谋略天下的奇士。”以琉璃那不老不死,意通鬼神的天人之力,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唐秀秀感到不可思议:“师伯这般奇人还需要军师?”
“是我需要军师。”楚煜难得放慢了步子,与唐秀秀并肩而行。心中盘桓已久的主意还是让她少知道些为好。忽而想起以前唐谅对他说过类似希望唐秀秀永远不谙世事的话,当时他还无法理解,如今却是明白其中缘由。再清澈的眼眸见多了这世间的尔虞我诈,也会变得浑浊黯然,若是有可能,真希望能护她一世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