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位于景汐与北沧之间的边境小城——常年被冰雪覆盖的霸州也迎来了短暂春意。因积雪融化而变得极为泥泞的驿道间,两匹马儿不紧不慢的悠哉前行。
骑在枣红马背上的白衣少年衔着枝狗尾草,哼着古怪的小调欣赏周遭的景致,策马后行的黑衣男子则是面色严峻,像是在提防着随时可能来自任何方位的危险。
唐秀秀信手丢下狗尾草,对身旁高度紧张的楚煜道:“拜托你别总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好不好?吓到路人不说,弄不好还会被误认为我们是背负命案的江洋大盗呢!”
“就你还江洋大盗?连把重点的刀都拎不起来!”楚煜对唐秀秀的比喻感到好笑。
唐秀秀顿时气结,无奈楚煜说的是事实。在景汐的时候没发现,这个棺材脸什么时候变得会和她抬杠了?!虽然自知在武功上绝不是他的敌手,但好歹在言语上总是占上风,可现在唯一优势也没了!
“有人来了。”侧耳细听之下楚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因为他的特殊身份,从进入霸州城之时后面就无声多了些“尾巴”。在确认这些人是敌是友之前,楚煜并不想打草惊蛇。
“这条驿道上除了我们半天都没看到人影,青天白日除非是撞鬼了!”唐秀秀的言行似乎偏偏就要与楚煜唱反调似的。话音未落,白杨树林中果真窜出一只‘鬼’。快如鬼魅的身影瞬间掠至两人的马匹前,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青面獠牙,吓得她当场愣在原地。
一记寒光闪过,楚煜的穿云刀赫然出鞘。突袭的鬼面人似乎意识到,两人之中武功较高是持刀的他,于是决定先解决强敌,身形一变向他撞去。
看着鬼面人异常敏捷的身手,楚煜随即单手撑住马背,在空中旋转半周,堪堪躲过合身扑来的一击。随即一个后空翻腾空,双手持刀像轮刃般斩向鬼面人。躲闪不及的鬼面人肩膀瞬间就多了一道血口子,眼见打败楚煜无望,便将进攻目标转向不知所措的唐秀秀。可惜早将他意图看穿的楚煜,抢在他出手之前就将唐秀秀带下马背紧紧护在身后,想要对她下手就得先挡下穿云刀的凌厉攻势。
“就这么点本事还敢出来打劫,怎么就不怕没命?”安全躲在在楚煜身后的唐秀秀很快又爆发了气死人不偿命的特长,开始嘲笑鬼面人,完全忘记了方才差点没命的危险。像是被唐秀秀话语激怒的鬼面人,忽然不要命似的急速冲向握楚煜,在到达穿云刀锋下的刹那,一支穿心钩直直刺向楚煜的前胸。
“小心!”看清鬼面人动向的唐秀秀不由惊呼,楚煜却像是早已知晓般,在穿心钩距离要害只有几寸时挥刀斩下,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凶险无比的穿心钩此时已经被他惊人的力道斩断。失去兵刃的鬼面人很快便被穿云刀抵住命脉,摔倒在地无法动弹分毫。
“说!谁派你来的?”向来对手下败将毫无怜悯之心的楚煜,在审讯之余挑断了鬼面人的手筋。没想到他刚入北沧边境便受到如此热烈欢迎!看来的确有人不想让他再活着回去!
“玄机阁绝杀果然名不虚传!”鬼面人的声音喑哑晦涩,如同金属碾过砂纸般让人感到不适。至于唐秀秀则对鬼面人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称赞楚煜而感到不可思议。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还敢独自前来送死?”楚煜心中明白,若想要取他性命,以鬼面人的身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只怕这是一个试探或者警告,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拦路者。
“能拜败在你的手下我心服口服,要杀要刮悉听尊便!”鬼面人似乎没有多说的打算,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引颈待屠。
听到“杀”字,唐秀秀只觉得头皮发麻,那血淋淋散发着腥气的场面是她最害怕的。“反正又没损失什么,大不了把他武功废去,让他不能再害人就是了。”兴许是怕楚煜一怒之下直接将鬼面人尸首异处,唐秀秀努力挪到他身旁,偷偷拽住穿云刀的刀背。
“你害怕血?”楚煜有些无奈的打消送鬼面人去见阎王的念头,虽说留此人一命或许后患无穷,但眼下考虑到唐秀秀的承受能力,破例网开一面是免不了。
“江湖中有传言刀狂从不近女色,看来也未必如此!”免遭一死的鬼面人似乎并不感激楚煜突发的善心,冷声嘲讽道。唐秀秀被鬼面人的话吓了一跳,这家伙的眼睛忒毒!她明明是男子装束,说话也是刻意压低了嗓音,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可他怎么会知道?!再说楚煜好心放他一马又关自己什么事?!
“这跟你无关!”闻言楚煜脸色冷下来,挥刀斩断鬼面人的右臂,明晃晃的刀身瞬间染上殷红。“想要活命的话,就别再试图挑衅你惹不起的人!”不顾唐秀秀的惊讶,楚煜将她推到马匹前催促上马赶路。
同样翻身上马的楚煜不再看向倒在泥泞中的鬼面人,一记响哨之后两匹马又重新踏上行程。走出没多远,唐秀秀对着调息理气的楚煜道:“刚才那招从天而降的刀法很是精湛,以后若是有机会教我可好?”
“方才我不该留那人一命,现在后悔了!”对于唐秀秀的恭维,楚煜没好气道。
唐秀秀那点三脚猫功夫别说帮忙,能不拖后腿就已经谢天谢地!如今只一个敌人就已经够他忙的,若是那鬼面人回去通风报信找来更多同伙,后果将不堪设想!向来手起刀落的他,怎么就因唐秀秀一句话而变得心软了呢?对于与杀手无异的他,心软就意味着离死亡不远!
北沧国。
广袤无垠的草原之上,一架篝火燃起阵阵浓烟,身披深红法衣手执银制法器的萨满神婆口中念念有词,将写好生辰八字的黄色符纸丢入面前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随即吹响挂在颈间的黑色犀牛角,然后整个人开始围着火堆跳起古怪舞步。在旁边注视萨满施展巫术的高大男子,有着一双堪比蓝宝石的眼眸,可惜常年沉溺于酒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惫懒而无力,此人正是北沧国的皇长子楚璟帆。
多年前在母后的努力下,火麒麟附体却庶出的六弟,被送往景汐国成为质子。本应该早就死在景汐的楚煜却出乎意料的命大!不仅在景汐皇商郁家的庇佑下一次次躲过杀身之祸,如今还敢重回北沧试图获得皇族册封!若再不早点斩草除根,恐怕这匹从小被驱逐在外的草原狼就会强大到能与他势均力敌!
只见萨满神婆的舞蹈节奏越来越快,口中的咒语也从低声吟诵变为大声疾呼,被浓烟惊起的几只秃鹫低低的盘旋在空中,怪叫着注视着诡异法式。北沧人信奉的萨满之神是力量与战争的化身,而北沧人的祖先正是凭借着大无畏的精神,在这片苍茫大地建立起的草原国度。由于长年与恶劣自然环境作斗争,北沧人形成了尚武的民族情节,无论男女老少皆是刀马娴熟,剽悍的民风也是来源于此。
天际划过的闪电令神婆的舞蹈戛然而止,整个人像是受到极大的冲力般被重重抛出。同样被闪电击穿的还有火堆,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此刻只剩下熄灭的焦黑木炭。楚璟帆似乎也对这天生异象感到惊讶,随即命人上前搀扶倒地不起的神婆。
“请皇长子恕罪!那孩子身边有紫气星相护,我的法术没法伤他分毫!”渐渐清醒过来的萨满神婆像是在畏惧什么嗫嚅道。“既然不能要了他的命,那就算了。”闻言楚璟帆似是不甘心的挥手,示意萨满神婆可以退下。
“楚煜我们走着瞧!”策马扬鞭准备回程的楚璟帆,望向天际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西京和硕王府内,一名身着粉色胡服肩披天寒翠绣的明艳少女,正在开心笑个不停。逗得架子上的红嘴绿鹦鹉也跟着不断振翅。韩雪晴是北沧位高权重的和硕王长女,其姑母正是北沧当今的皇后,她可是和硕王府上下的掌中明珠。
“郡主有什么开心事?不妨也说给奴婢们听听。”给香炉中换上银碳的婢女沙罗,眼见韩雪晴今日心情甚好,不由好奇的问道。
“六哥要从景汐回来,我自然高兴!”韩雪晴憧憬的托着香腮。这么多年未见,记忆中那个剑眉星目的少年约莫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男子。
“依奴婢看,郡主是迫不及待想嫁人出阁了吧?”沙罗偷偷瞧着,自家郡主提到六皇子要回来时那副不胜娇羞的神情,抿嘴轻笑道。
“再胡说,看我不扯你的嘴!”韩雪晴被沙罗的一句打趣羞得满面羞红,佯装恼怒的啐道。心底却对楚煜从景汐的归来期待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