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再次笼罩燕关岭苍凉的城池,寒风肃杀的驿站边,已是铠甲全副加身的楚煜正在此处为唐秀秀几人送行。
与段青彦所约定的两军开战在即,在这里变成人间地狱之前,他必须让心腹谋臣奚容一路护送唐秀秀和绿芜安然无恙的离去。
望着天边如血残阳,和不远处那对难舍难分、互诉衷肠的二人,奚容不禁感叹:此番随军而行,终于得见以往诗词所描绘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两国十几万人马若在此处铁血交锋,那该是何等悲壮又磅礴的画面!仅是想象,奚容便不由觉得热血沸腾。
比起沉浸在塞外风光中的奚容,唐秀秀可就没这么乐观。无数次的挽着楚煜沿着那条小路走了几十个来回,心中是说不出的烦闷和忧虑。
半响才不情愿的嘟囔一句:“棺材脸,这仗能不能不打了,我们回西京城可好?”并不是她畏惧战火纷飞,只是想到那万人厮杀中就有她深爱之人,就不免觉得心悸。
楚煜无言,只是抬手刮了下唐秀秀的小巧琼鼻颇为无奈。人生本来就有许多事情,是不愿意去做却不得不去做的。身为北沧皇子,肩负起为国征讨的使命他责无旁贷。
为国,他必须率领北沧铁骑攻下燕关岭;为家,他必须靠战功给母妃撑起一方势力;为自己,他必须得击败战场情场上的对手段青彦。
天空传来羽翅破空声,一只纯黑的海东青俯冲至二人身前盘旋着,最终安静得停留在楚煜肩上。
“看样子是快到出发的时辰了。”楚煜为信使“奔雷”梳理着羽翅,远眺城中天际升起狼烟阵阵,随即催促着唐秀秀道:“快些随奚容避退至芜城,等攻下燕关岭我便去接你回家。”
“你自己多保重,我等着你回来!”唐秀秀仍旧有些不放心,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到了分别时刻也只剩下这一句。
“你也是,为夫还等着给你再添桃花妆。”临行前,楚煜忽而凑近唐秀秀耳际低语。笑看着小女子羞红了脸,在绿芜的搀扶下忙不得地的上了马车。
“奚容先生,有劳。”楚煜也翻身上马,对着赶车的奚容抱拳道。
“王爷,微臣虽然一介书生,但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是安然护送完王妃后,微臣想回燕关岭参战。”奚容目光灼灼恳切道。他知道自己是楚煜身边最得力的谋士,因此楚煜从不让他轻易涉险。
打量着儒雅文士的坚持,楚煜并不拒绝。不见血的刀绝对不是把好刀,奚容已在自己身边担任谋士一年有余,如今是时候放手让他去历练了。“若是先生愿意,璟岚求之不得。”
“后会有期!”奚容也不是啰嗦之人,随即扬起马鞭,驱车赶路。
直到马车渐渐变为视线中的黑点,楚煜策马走了几个来回,朝马车离去的方向最后望了一眼,便马不停蹄的向燕关岭赶去。城郊那里有数十万蓄势待发的北沧铁骑在等着他。
“启禀圣上,北沧璟岚王亲帅十万人马,朝着城池攻过来了!”裨将来报,正在出神凝视地图的段青彦霍然起身。只觉得心头血气在不断激荡,越是强敌当前,就越会让他越觉得热血沸腾。
“来得正好!快去备马,朕要亲自去会会这位北沧统帅。”手中飞雪剑刹那出鞘,锋利剑光令人不寒而栗。沉寂已久的绝世名剑终于要再度出世,绽出绝世风华!
燕关岭外,风沙中传来血的腥味,耳边也依稀听得到刀兵相接的刺耳声音。战圈内外已然出现了兵士倒下的尸体。刚掠入战场边缘,便可以看到层层叠叠的兵甲和如林的云梯、投石机、火炮,负责守城第一道关卡的杨浮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为了这一场突袭,北沧铁骑怕是至少出动了五成兵力!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燕关岭城池内外十里,全成了战场!
就在此时,段青彦身披银色铠甲,头戴红缨盔甲的身影走上燕关岭的城楼。守城的士兵们眼见天子不畏刀光剑气亲自登楼指挥战场,顿时激起昂扬斗志,继续向城楼下试图搭起云梯强行攻城的北沧铁骑放出密集箭雨。
带兵攻城的楚煜察觉到了异常,将目光落到燕关岭城头上,就看到景汐的三面大旗已然高高立起,猎猎飘扬。带着银盔身披战甲的景汐天子段青彦就持剑站在大旗之下,不怒自威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守城战局。
长笑声中,楚煜策马冲入战团。刀光如闪电连续腾起,所导致无不披靡。然而万军之中,三尺刀锋毕竟有限,一连斩了十余人后,他干脆收了穿云,劈手从士卒手中夺下一柄一丈长、近百斤的巨型斩马刀,挥手间便是雷霆一击!
“那家伙的杀气被激出来了!”站在城楼上的浮生有点惊骇地喃喃自语,看着黑衣男子挥舞着巨大的斩马刀冲入敌阵。
这样庞大笨重的武器和楚煜一击必中的杀手气质是格格不入的,乍一看上去有点别扭。然而当每一击都取去数人的性命,血花飞溅的时候,相信绝没有人再顾得上去想别的,只是骇然奔逃,如沃汤泼雪。
观望着万人混战中如同黑色闪电般无坚不摧的身影,段青彦露出冷峻的笑容。当年那个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杀手,如今放在大军中也是不容小觑的存在!如此危险的劲敌,岂能再留他性命!
从偏将手中接过良弓,段青彦引弓搭箭,将三支箭羽泛着锋利寒光的尖锐对准了那道辗转闪腾的身影……
燕关岭的攻城首战持续了三日之久,最终以北沧强兵突破第一道的微弱优势占据上风。荒野弥漫着厚重的狼烟久久不散,焦黑的战场放眼望去尽是干涸血迹和累累白骨,被丢弃的半截弯刀和残破的盔甲残片在风沙的掩映下发出苍凉悲鸣。
兵法有云:五则围之,十则攻之。眼下纠集在燕关岭处的北沧铁骑人数勉强刚到景汐兵力的一半,以少对多原本就是攻城围困的大忌。可身为大军统帅的楚煜却偏生将以往驻扎在周边的兵力尽数派遣到了上河北岸,只留下十万人马进行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