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携卷着秋的萧瑟,为北沧西京城平添几许凉意。闲来无事的唐秀秀独自在棋盘前摆开阵势,雨打屋檐敲石栏声中,满目黑白交错沉寂。同样在书案前潜心研读兵法的楚煜也是多时无话,屋中唯一的响动便是烛火跳动的哔剥声。
不知过了多久,唐秀秀从眼花缭乱的黑白厮杀间回神,发觉这盘棋竟是以和局首尾。不知为何,最近她的棋路是日趋平和,再难回到以往锐不可当的气势。“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楚煜已然来到跟前,望着愁眉不展的唐秀秀,再看看那片局势混乱的棋盘,不知她心里又在想什么。
“许久没与人对局,棋力不如以前了。”唐秀秀知道楚煜对此几乎一窍不通,索性开始收拾棋局。“不过是一盘棋而已,何必这么较真?”楚煜不解,难不成唐秀秀还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以前无论是跟哥哥们,还是同青彦对局,大多是我赢得多。”唐秀秀忽而想起以往的点滴,至少一年前她还是将那珍珑局的胜负看得无比重要。“若你真的想赢,我也可以陪你下棋。”听闻唐秀秀又无意间提到段青彦,楚煜暗下决心:以后一定得让她远离这些睹物思人的东西。闻言唐秀秀抿唇轻笑:“你又不谙此道,我才不会无趣到欺负门外汉。”看着窗外雨帘潺潺,思绪又飘远到故国景汐,不知那里的亲人如今可好?
“是不是跟小九在一起的日子久了,连神色也变得这般相似?”注意到唐秀秀有些出神,楚煜打趣道。“别用那个臭小子来取笑我!”唐秀秀佯装生气,捡过几颗棋子便向楚煜眉目间掷去。好久没机会拿暗器练手,今日算是这只毒舌的式神倒霉。
楚煜连连闪身,接过呼啸而来的棋子,同时屈指一弹,只听得几声碎响,黑白棋子已尽数回到棋钵中。眼见偷袭不成,唐秀秀干脆使出江湖名门正派不屑一顾的街头互殴招式。若要论起拳脚武功,她与楚煜这个科班出身的相差简直十万八千里,可如果是打架这种浑水摸鱼外加玩阴的损招,她绝对可以成为一派掌门!
挖眼、扬尘、使绊子……无所不用其极的乱招,逼得楚煜一身武艺施展不开,更何况两人在屋里的小打小闹终归还是不能把动静弄得太大,免得下人会以为两位主子有家暴倾向。
看到平日难逢对手的楚煜在自己手下连连吃瘪,唐秀秀心中总算出了口恶气。懒得再陪他耗下去,索性退出战圈,做到桌前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无意间瞥见有侍者早些时候送来的果品,便顺手挑了只红艳艳的苹果,准备大快朵颐。
刚想下嘴却咬了个空,红果果已被消停下来的楚煜从半空拦截,高举在手中一副人赃俱获的情形。
“想吃不会再去拿么,为何非抢我手里的?”唐秀秀睨了半路打劫的某人一眼,打算另取一个。
“方才的比试不作数,若是你能从我手里取走这只苹果,那么从今往后我就跟你学下棋。”楚煜将手中苹果举高,借着身高优势对唐秀秀挑衅道。
“一言为定!”话音未落,唐秀秀瞬间袭向楚煜身前,打算出手点他的膻中穴。谁知楚煜这厮居然耍诈,将手中苹果抛起,人也跟着向上跃起。
“咔嚓——”一声脆响,两人都傻了眼。楚煜已利落的苹果掰成整齐的两半,打算与唐秀秀分享。只可惜,被分成两半的不只有苹果,还有他被唐秀秀辣手摧花——扯成两截的束腰。
失去束腰固定的外裳和中衣齐齐敞开,暴露出主人的大片胸膛和精壮腰身,把唐秀秀看得目瞪口呆,她敢对天起誓她只是想要拿到吃食,而绝非对楚煜图谋不轨。
“秀秀,你怎么可以大白天的就对为夫动手动脚?”望着地上束腰的残骸,缓过神的楚煜开始无节操的调侃,似乎很自豪的向面前的唐秀秀展示自己“傲人”的身材。
向来口若悬河的唐秀秀这次却哑巴了,半响才木然的捂脸转身。强装镇定教训道:“你就不能先穿好衣服再说话么?!”烧红的耳根却出卖了她的心思,方才楚煜衣襟大敞的劲爆画面的确有让她流鼻血的冲动。
“北陵雪山上又不是没见过,该看的不该看的全被你看光了。”楚煜无奈摊手,明明被调戏的是他,唐秀秀这般态度倒像是他在偷香窃玉。正举步打算进内室换身衣物,忽而从他怀中坠落之物,让唐秀秀瞬间变了脸色。
从楚煜身上掉出的半块青云玉佩,不正是她半年前在草原上丢失的那块吗?!
将玉佩捡起细细打量,上面用隶书篆刻的“青”字,更让唐秀秀确认无虞。只是为何这玉佩会在楚煜身上?若是他捡到这块玉佩,为何不将它归还而是贴身藏着?
“棺材脸,你为何要藏我的东西?”眼下物归原主,唐秀秀心下依旧觉得不自在。如果不是今日凑巧弄坏楚煜的束腰而掉出玉佩,难道他就打算一直隐瞒。
“反正你也决心把它舍弃了,不如我替你保管。”楚煜伸手想抽走唐秀秀手中的玉佩,出乎意料被唐秀秀避开。
“明明只是一时间弄丢,谁说我不想要了!”想到这半块玉佩还是段青彦所赠,当时在对付群狼的危机之时不慎丢失,唐秀秀对这块失而复得信物异常珍视。
“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是愿意把这玉佩留在身边是吗?”楚煜语气登时冷了三分,目光也阴沉了下来。忽而劈手躲过玉佩,看也不看的从窗户大力扔了出去。
大雨滂沱中,唐秀秀甚至听到了玉佩碎裂之声,如同刺耳的冷笑击碎了她心中最后一点希冀。
“那个段青彦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连他的半块玉佩你都这般视如珍宝。那我呢?我算什么?!”不知为何,楚煜觉得心底有股无名火腾起。一年以来,他与唐秀秀的朝夕相处,竟抵不过一块故人相送的玉石,到底是他太自作多情,还是人心易变。
唐秀秀惊觉:越是对那块玉佩重视,便越像是在变相嘲讽楚煜这么久以来的付出是无用功。一时无话的她只能低头不语,选择用沉默对抗楚煜的怒气。
瓢泼大雨中很快多了条萧索的身影,离去的楚煜独自一人站在重重雨帘中,试图用秋雨的寒意浇灭心中的不安和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