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对不起！是我没有照看好阿吟，她…她已经死了……”
最后几个字说的极轻，可他并不聋，抓着她的手蓦然一紧，楚钰吃痛的皱眉，喊道：“二哥？”
他无力的松开了她，后退了两步，眼中溢满了不敢置信。
楚钰垂着头，不敢再看楚冥华嗜血的眼神，小声啜泣道：“二哥，对不起……”
耳边猛地响起一声痛苦的怒吼：“几个月前还好好的，现在你告诉我她死了？你告诉我她死了！？楚钰，入宫前我叮嘱过你什么，你做到了么？”
话到最后变成了小声的低喃，他不相信，那个笑着唤他“师傅”的女孩，那个爱跟着他习武练剑的女孩，那个总念叨着要出门有利的女孩，已经不在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那时候他，可能正在和敌军交战，也可能躺在黄沙上数星星。
可是为什么他不曾有一点感觉？在她有危险的时候，作为师傅，却没能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徒弟，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眼前之人，是黎国富有盛名的战将，是江湖人颂称的游侠，可是现在的他，掩面痛哭着，嘶吼着，这一日，还是他父亲的寿诞。
“二哥。”楚钰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角，轻晃了晃，又道：“二哥，阿吟她一定不想你如此难过的。”
楚溟华眸中的戾气刺骨冰寒，猛地回过身来抓住她的肩膀问：“她为什么会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两句话直直戳进了楚钰的心肺，她奋力挣脱了他钳制，双手捂着头拼命的摇晃，“不是的！不是我！二哥你不要逼我了好不好！”
“她的死和任何人无关，那是她咎由自取。”太子从黑暗中款款走来，步态缓慢，声音清冽。
“太子殿下说什么？”袖中的短剑像是稍不抑制就会猛发出去，如果他不是太子，说这话的人，早该死了不下十回了。
“冥华，今日是你父亲的寿辰，你却在这里逼问你的生身胞妹，只是为了曾经下毒害钰儿未成，反死于宫中的罪人讨一个说法，岂不是太可笑了？我是一朝太子，你是军中将领，欲向我拔刀，你可曾想好了？”
“阿吟不会害楚钰的！”他瞪着太子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却还是强行将周身凌厉的杀气收了回去。
“可她是司厨。”
“所以你们就要了她的性命？”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处的位置负责，你也一样，若是今夜你对我拔了剑，可曾想过后果？”
“刚才臣是一时冲动，请太子勿要见怪，但阿吟是我的徒弟，我不会让她就这么死的！”楚冥华攥紧了拳头。
“那你要怎么做？为她报仇么？”太子背过手，眯起眼睛打量着楚冥华。
“我要知道真相，我要手刃害死她的真凶！”
楚钰猛地朝后退了一步，跌坐在门槛上。
太子皱眉，走过去将楚钰扶了起来，道：“这桩案子是我亲自审理的，人证物证聚在，不存在什么冤情，我劝你，还是别再胡闹了！”
“殿下，你我素来交好，不是我不相信你的为人，是我自己……我没办法接受……”楚冥华最后的话噎在喉中出不出来，他苦笑着转身离开。
心中苦涩交织，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无用，连自己最心爱的徒弟，都无端的成了后宫争夺中的一个牺牲品、
他早该想到的，他不该放任她入宫不管的，他应该带她离开的，只是如今一切都晚了……
俊逸清瘦的背影左右晃着，拖着不再稳的脚步离开，渐渐融入到光照不进的黑暗里，消失了踪迹。
月亮高挂在半空，静静的望着发生过的一切，最明白的是它，最痛苦的也是它，因为有苦也说不出。
“殿下。”楚钰瘫倒在太子的怀里，小声的啜泣道：“二哥他一定觉得是我害死了阿吟。”
“难道不是么？！”院子中传来一个质问的女声。
“姜瑜？你胡说什么！这里是内院，谁让你进来的！”楚钰站直了身体，叱喝道。
“楚钰，我没想到你那么狠，阿吟不过就是个司厨，你都要置她于死地，你简直不是人！”
“姜瑜！你好大的胆子！你私闯我相府内院，还诬陷我！来人！把她给我乱棍打出去！”
侍卫们听到吩咐立刻把姜瑜围在中间，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太子看着这场女人之间的战争，嘴角滑过一抹玩味的笑容，靠在门上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
楚钰朝他们点点头，侍卫们立刻蜂拥而上，棍棒直直的朝着姜瑜身上招呼着，她翻身堪堪躲开，纵身一跃抢过一根木棍，横扫击中一人，那人撞到树干上当场就晕了过去。
“姜瑜！你大闹我国相府，到底是何居心？难道想造反不成么？”
太子失望的摇摇头，对下面的一众人道：“一群大男人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国相府养你们何用？够了，都住手！”
“殿下？！”楚钰岂会放过整治这个女人的机会。
“好了，姜将军也是黎国一员大将，他的女儿也算是个巾帼女英雄，何必为这点小事计较，今日是国相的寿宴，你也不想最后不好收场吧？”
侍卫们听到太子发话，立刻都退了回来。
姜瑜将木棍一丢，拍拍手上的灰尘，然后转身就走。
“你？你站住！”楚钰见她趾高气昂的，连个道歉的话都没有转身就走，气得两眼发直。
“她倒是有些个性。”太子玩味的道。
“殿下！她都将臣妾欺负成这个样子了，你竟然还顾着她爹的面子，如此放纵她！”楚钰不依道。
“那你要我如何？将她捉起来打一顿，然后再带上你去跟姜将军赔礼道歉？”
楚钰低下头小声道：“那她也不能如此不将我放在眼中。”
“好了，下次见到她，我保证让她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姜瑜离开了后，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发泄心中的不快，她捡起地上的石子使劲的丢进池塘中，水花四溅，她咬牙道：“你怎么那么傻？让你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现在连小命都丢了！”
话到了最后变成小声的抽泣，她抬起袖子猛地把眼泪擦干。
自顾自的道：“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你不会做下毒这种事情的，我和朱音都相信你，出宫的时候，朱音还在跟我念叨，说要托她爹上书太子，送你出宫，可是这才过了多久，你怎么那么容易就中了别人的奸计呢？”
“原来她在宫中，还有一群你们这样的朋友。”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吓了姜瑜一跳。
“是谁？谁在哪？”姜瑜四处看，寻找着说话的人。
楚冥华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了姜瑜身后。
“楚将军？”姜瑜转身看到他，后退了两步道：“刚才不知道将军在这，打扰了。”
“无碍，你认识阿吟的时间不长，就能如此相信她，我替她，谢谢你。”
姜瑜眼圈又红了起来，小声道：“我们同在枫林苑中住了数十日，虽然短暂，但她的个性我们都了解，她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楚将军，这件事我会告诉家父，让他上书大王重新审查。”
“姜姑娘的心意，楚某代阿吟心领了，只怕姜将军未必肯出面，毕竟这牵涉到了太子和国相府。”
“那你说怎么办？”姜瑜急的直跳脚，难道就让阿吟永远背负着这样的罪名？
“我会想办法查清楚事情真相，但此时不能声张，只能在暗地里进行。”
“将军，恕我直言，若是此时和楚钰有关，你还会坚持为阿吟报仇么？”
“钰儿和阿吟确实不和，但我自己的妹妹我知道，她想要的是太子妃的位子，她不会害阿吟的性命的。”
“希望到时候如你所说！”
姜瑜转身就走，她心里气！说什么楚钰不会害人性命，可要不是她，阿吟能摊上这种事么？这人就是在包庇自己的妹妹，还遑论什么要为自己徒弟报仇，简直让人嗤笑不已！
楚冥华无奈的叹气，转过身，静静的看着池塘的水面，陷入了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