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乡间的小路上就已经陆续有赶集的百姓或走路挑担,或骑驴赶牛地往镇上前行着。
其中一辆小驴车上,楚颜正窝在一堆菜筐里“委屈求全”着。
“初九哥哥,你这样好好笑哦。”
窝在另一筐菜篮旁的六娃子捂嘴偷笑。
楚颜仗着手长,伸过去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哪儿好笑了?你不也一样蹲在这儿,还敢笑我。”
六娃子摸摸鼻子:“可是初九哥哥之前都穿得很好看的,爹娘说哥哥是什么……什么少爷,不让六娃子老来烦你呢,可是哥哥今天穿的跟六娃子一样,那是不是可以跟哥哥玩儿了?”
楚颜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穿这样很好笑吗?别听你爹娘的,穿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哥很喜欢你不就行了?”
“嘻嘻。”小孩儿很纯粹,一句简单的喜欢就能让他高兴许久。
一旁的田秀和赶驴车的田丰(在山上把楚颜救回来的汉子)回头齐齐笑了起来,六娃子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便也跟着继续傻笑。
楚颜感叹,这便是家人的感觉啊!
平时宽阔的城门口,每到赶集日就挤的满满当当的,等好容易进了城,将驴车交了钱托付之后,日头都已经升到半空了。
“那个,公子,我得摆个摊子把菜和野味卖了,不能陪你去逛逛,要不你自己去看看,到了约定的时辰咱们城门口见就行。”
“不用。”楚颜本就不是来逛街的:“我正想看看这集市是什么样子的,正好一起。”
“好耶!”
田丰还没说话呢,六娃子已经开心地蹦起来了。
田秀赶紧拉住他,这人那么多,被推了挤了都不好受。
“这臭小子……行,那我们直接去集市。”
这时一队官兵从街上急行而过,行人纷纷避让,可是原本街上就已经站了很多人,这一下子可是挤的满满当当的了。
周边不时传来有人小声抱怨的声音。
“这怎么这么多官兵?是出什么事了吗?”楚颜看这些人都带着武器装备,不禁疑惑。
“谁知道啊?”田丰皱着眉头也很是担忧:“前些日子刚刚招了兵,缴了税,大家伙就盼着别再出什么事才好了,不然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天天上山打猎找野菜,好节省些粮食了,现如今还要趁着赶集日买些东西补贴家用。
旁边的人有人大胆猜测:“不会是又是战事吃紧了吧?这是又要调兵了?”
“不会吧!”有人顿时哀嚎一声。
“应该不是,不才刚招了一批,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的战事,应该不会。”
“但愿吧……”
即便艰难,可是所有人却也依然在努力地活下去甚至努力活的更好。
看着周围的人或抱怨或担忧,但又挑着自己的东西继续往集市而去,楚颜微微触动。
天下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是太平盛世的,也会有天灾和人祸,可就是百姓的这股子韧性,才使得“人”这个种族得以存活下来,乃至于越发壮大与强盛。
“就在这里吧!”
楚颜出神的当口,田丰已经叫了钱,找好了摆摊的地点了。
田丰交了十个铜板,也只占了个极小的摊位,东西满满当当地摆上去之后,他们已经没有地方站了,只能往后缩着。
田秀倒是人小,就在前面站着顾摊。
田丰则在后边找了块大石头坐着,用斗笠大力地扇着因为挑东西流的满头汗。
集市人多眼杂,卖什么的都有,味道更是很“特别”,楚颜捏了捏鼻子,暗自嘀咕:貌似有点高估自己的承受力了。
刚好旁边有人在讲话,楚颜就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过去,这样就不会太难过了。
“我刚听说了……”一个卖肉的肥壮汉子自以为小声地对旁边摊子的人说道:“听说要剿匪了,就我们旁边几个大大小小的村子,城镇,这中间有多少山头?那匪帮更是不少,要真能缴了那倒是好。”
“嗨!”有人不同意:“那也得缴得成啊,那些当官的口口声声说要剿匪,让我们交钱的次数还少吗?这次八成又是个噱头,欸,又得回家攒钱来交咯!”
“我觉得也是……就算是他们要认真剿匪,那万一没剿成,那帮土匪狗急跳墙朝我们老百姓下手呢?”
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意见,大家纷说不一,但大多数都对官府不是很信任更不太有信心的样子。
“田叔?为什么你们好像对官府不太有好感?”
田丰闻言不甚在意道:“你别听他们瞎咧咧,就是闲的瞎说的,我们这些目不识丁的知道什么?还不都别人说啥我们听啥,官府是有些事办的不太地道,但大多数人也就是抱怨抱怨,别当真啊。”
楚颜看着旁边那群汉子听了田丰的话纷纷调笑的样子,顿时有些囧。
“这白嫩嫩的小子谁啊?田家兄弟,不会是你从哪儿拐回来给你当女婿的吧?”
“去去去!”田丰知道他们在打趣,遂并不放心里:“这是我一远房亲戚的孩子,没见过世面,别瞎说,要败坏了我女儿的声誉,我可跟你急。”
“哟哟哟,可别急啊。”有人来和稀泥:“你家不是也有小子,实在不行两家合为一家不是正好?”
“我家闺女可不嫁他家,就他那磕碜样,我闺女亏了。”
“嘿!”那汉子不服:“我儿子长得可俊了,我们村多少姑娘想上我们家呢,我还看不上你家呢你个臭小子。”
楚颜抚额,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就是无聊打发时间的。
不过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什么女戒,女则,对女人来说夫为天,对男人来说,君为天。
像这般当街谈论女子婚假是为有辱名声,而胡乱评判朝政更视为犯上。
可这毕竟是不一样的。
生活环境不同,这些人目不识丁,日日为生计奔波,安定的生活才是他们最想要的,而一切想要打破这份安定的人,都可以成为他们的敌人。